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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温暖的乡愁

作者: 董全云2023/12/29经典散文

母亲说, 棉花是花,也不是花。因为它是开在农村田地里的花,不是城市公园里的花。棉花的花朵很大,也很好看,有鹅黄、淡粉、艳红、浅白、烟紫,摇曳在一片绿叶间,豆蔻少女一般。

母亲说,豫东老家,曾经种过大片大片的棉花。从选种那一刻,就开始了忙碌。

适当的水温,水量刚好漫过棉籽,等棉籽在里面舒服地睡一个觉,伸一个懒腰,拱出纤细柔嫩的小芽,就要赶紧播种进土里。芽坑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浅,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每个坑点三四个发芽的棉籽,再轻轻敷上土。等它们刚长成一拃高,又该剔苗了。在温暖的阳光滋润下,棉花苗生长很快,再继续长就要掰花杈掐花头了,这个时候可不敢耽误和懒惰,否则棉花能长成一棵树,远远看着绿油油,光长枝叶不结棉桃,诓人哩!只有打了杈掐了头的棉花才会乖乖地一门心思繁衍子孙。

青棉桃鲜嫩嫩水灵灵,那可是棉虫的最爱。从地头的机井里打出一桶桶的水,把农药按照比例调好了,几十斤的药壶背在背上,走不了多远,细长的带子就勒得肩头火辣辣地疼。小品《红高粱模特队》里表演的打农药,“一呲呲、二呲呲”,动作优美轻松,那都是夸张的。盛夏时节,烈日当头,汗流浃背,在棉田里穿梭,那种滋味一辈子都会记得。

棉桃咧嘴笑了。毛茸茸的棉朵惬意舒展着。棉田里白花花的,到了收获采摘的季节。全家人都出动,每个人腰间系条特制的床单,前面留个大口袋,一人把两垄,五指伸开,绵软温暖的棉花正好抓一大把。一把把雪白的毛茸茸的棉花被塞进口袋,不一会每个人都变成了笨拙的大袋鼠。

头上秋高云淡,南飞的雁阵排成人字翩翩经过,摘棉花的人徜徉在棉田里都想跳起来高歌。

没过两天,田里的棉桃又咧嘴了,又一茬棉花收获了。

眼见得家里晾晒好的棉花堆成了大垛。为了赶季节种麦子,满身棉桃的棉花棵被“小奔马”拉回了家,排着队站在向阳的场地晒暖。也有不讲究的人把棉花棵歪歪扭扭堆躺在一起,棉桃有些委屈地哭丧着脸,嘟着嘴。被温暖的太阳晒几天,棉桃一个个又咧嘴了,龇着白牙笑成了一朵朵白花花。

离开了土地,棉桃依然喜滋滋地开着,也不知道它们在高兴什么。女人们搬个小马扎坐在场地,边摘着棉花,边嘻嘻哈哈地拉着家常。堆成小山似的棉花被车送到棉花站,棉花站的技术员眼睛就像X光,谁也别想在他们眼皮底下捣鬼。看似随机抓几把,他们认真审视着,定等级和价位。卖过棉花,村民包里装着一沓厚厚的钞票,半年来的辛苦一扫而光,分外自豪。精明的女人挑选最好的几茬留下籽做棉种,棉种的棉绒长,有弹性,留给家人做几床被子,给孩子老人做几身棉衣;再留些纺花、经线,在“哐哐”的织布机上穿梭引线,织几丈老粗棉布。老粗棉布做的床单被里紧挨着身子,格外瓷实温暖,城里人稀罕得很。

凡是穿过粗布衣、躺过粗布单子的游子,谁的梦里没有闪回过灯下母亲的身影,还有织布机的“哐哐”声?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棉花在人们的心里不再是一种植物,而成了一种乡愁,柔软,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