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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尾坪揣想

作者: 姜贻伟2024/01/27现代散文

初到此处,一眼望去,这个叫龙尾坪的地方,土地倒是平旷,但平地树木不多,山丘、田地、菜地、农舍……皆平平然,无一处有奇,无一处经看。心里嘀咕:龙头没有,龙尾在哪?

只是,一下主道,仄入下河的路径。走了一二十步,还未到河边,我就被眼下的一条小河、两岸茂密的古树惊呆了。带路的老乡告诉我,对岸二三十米是一个长约两百米的河洲,是它将翠江的一小段一隔为二。翠江宽阔,眼前的河流狭窄。站在岸边看不见翠江,是因为洲上的古木、野藤把它遮住了。我就笑了,说:“这条小河的名字,是不是就叫小翠江?”老乡一惊,倏然脸放红光。不知是为我胡乱言中,还是为我取的这个新名字感到意外,频频点头称是。

这老乡四十来岁人,脸色黝黑,腿有点瘸,说是在小翠江(暂且用此名)里为游客撑竹排,成天在水里作业,暑湿两气相狎,腿上不小心长了个东西,刚动了手术不久。他告诉我,因为还没取得旅游经营许可证,这里小翠江的竹排游已经暂停了。以前每天都有几十号人来,多达百余人,十几条竹排都忙不赢,一时竟成为旅游网红打卡地。

如果不是两岸爬满青藤的参天古树和无数密密麻麻的小树,把小翠江裹挟得近乎严实;不是它们繁密的绿叶,把小翠江遮掩了大半;不是河里无数树干的倒影,让小翠江变成了一幅水墨画,这两百多米长的小河沟,又哪有这么多人争相前来?

莫不是它是蛰伏在这个低洼地的一条巨大青龙?

不知为什么,我灵光一闪,突然问道:“老乡,这条河是不是就是龙尾?”他又一惊,睁着一双迷惘的眼睛望着我,一连说了好几个“是的”。我又问:“那龙头呢?”“在前面。”他带着我上了坡,朝前走了百十米远。在紧靠路边的一个小山头前,他停住脚步,说:“这就是龙头。”我颇感意外,因为这个因修路而露出黄土的山头,没有半点奇异之处,而且还与小翠江相隔二三十米之遥。即便这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山头是龙头,小翠江是龙尾,那龙身呢?莫不是就隐藏在这二三十米隔离带的下面?似乎也只有这样去解释和理解了。

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位热心老乡说的话是真是假,也没有去找当地耆宿作进一步考察。但至少龙尾坪这个地名是确凿的,小翠江像龙尾也该是真的。不然,此地还有何处相似?如果这个成立的话,那我不妨作如下大胆的推测,聊作闲话。

我揣想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横隔翠江两百多米的沙洲和同样长的小河两岸就长满了高大的枫杨树。因生计,当地百姓把平地上的树木砍光了,正准备向小河两边的枫杨挥舞砍刀之际,却被一位深谙风水的老先生喝住了。老先生说了什么话我们不知道,但可以肯定是以“龙”说事,龙“一鳞一甲”都不可侵犯,何况此地乃龙尾所在之处。犯者断了龙脉,将危及子孙万代。随后村人立下规矩,凡龙尾两岸周边之草木不得砍伐,犯者将受何种之处罚和报应云云。于是,代代相传,即便当年“大炼钢铁”之时,也未敢向此处下手。这不能不折服“龙文化”的威力及其在民间渗透和积累的深厚程度。

从龙头沿路转弯,一会便到了翠江码头,前面就是广阔迷茫的翠江水面,有大船在游弋,有鸥鹭在飞翔。所谓翠江,即东江(耒水一段)与郴江交汇形成的河段,再下去就是便江了。这码头面积不小,用水泥砖铺就,非常平整,据说是游客露宿的好地方,而右侧一大块草地,则用来野炊和烧烤。码头大坪中有一棵古枫杨,树干底部砌了围边,其主干既粗又黑且直,颇有高大男子汉的气派。老乡说,原来有两棵,另一棵枯死了。有村民以为枯树无用,竟将它砍了,不料惹了牢狱之灾。听后我又大叹。再观码头两侧,见树木多为枫杨,有太爷爷、爷爷辈的,也有父亲辈的,但多为儿孙辈的。后者身材或结实,或纤细,像一大堆小朋友,簇拥在不少老妈妈大阿姨周围。老乡说,他们不砍树,也从来没栽过树,让它们自生自长自灭反复循环好了。这让我更坚定了古代人敬畏自然,在许多未知的领域用神灵崇拜乃至迷信来保护众生。如果不是这种潜在的力量,中国许多地方幸存的古树恐怕早已荡然无存了。

小翠江出口也在码头右侧。大翠江靠近沙洲的一侧,泊着几叶竹排。今天我们肯定不能去乘坐竹排了,体会不了小翠江里撑排和玩耍的乐趣,享受不了那种在浓浓树荫里的摇摇晃晃的阳光、享受不了东江水透过竹排的习习凉气和河道里含着花香的微风,同伴们不免遗憾。老乡说,估计过一段时间,把证一办,这里又会火起来,欢迎我们再来。

在离开龙尾村的时候,见几位农民正在旱土里翻秋,路边都是丢弃的茄子、辣椒树,上面还有许多可吃的果实。这可喜坏了最爱采青的姝姝,在嘻嘻哈哈中获得允许后,一气就摘了一大堆。在和热心的老乡们告辞时,我想,龙尾坪地好人好,真希望村民们能把旅游这棵大树种好,让“小翠江竹排游”开花结果。回家后即作打油诗一首,以之存念:

一洲翠江偏,两流共徘徊。

大流容帆舸,小流限竹排。

古树蔽日去,野藤戏鱼来。

城里逍遥客,龙尾颇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