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端午节是条温暖的河
我伫立在季节的路口,望见依稀可辨的故乡,那一个个令人难忘的端午节,在烟雨苍茫的尽头,出现在脑海里,心头不免涌起些许的惆怅、些许的甜蜜。槐花的清香、红枣的甜蜜、粽子的鲜美,父亲的艾草、母亲的粽子,如温暖的河流,纷沓而来。
我的故乡,位于辽西的一个叫川州的小县城。每一年的端午节前,这里的市场生意摊子,就热闹红火起来,人们流连于芦苇叶、菖蒲、艾叶、香囊、红丝线、大黄米、糯米以及大红枣、赤小豆、鱼、肉等摊前,喜滋滋地购买自己需要的商品。
我也特别盼望端午节的到来。早上起床后,母亲笑盈盈地在我的衣领下方,挂上缀着红丝线的香囊,在我手腕、脚腕上挂上五彩线,意为吉祥;接着,我兴奋地跟着父亲去山上拔几把艾草带回家,兴致勃勃地插在门和窗口上,看见母亲,把饭桌洗净放在厨房中间,把洗干净的菖蒲叶子铺在桌上,然后,双手拿起叶子,折成筒状,先放进去一颗大红枣,再捞出泡好的糯米或大黄米,放进菖蒲叶子里,再放两颗枣,她灵巧的双手,三折两折,一个裹着碧绿的心事的粽子就包好了。这时候,我就会蹦蹦跳跳地唱起童谣:五月五,买条黄鱼过端午;插艾叶,挂香囊,煮鸡蛋;吃粽子,撒白糖,去看龙舟喜洋洋。唱罢,跑出去和小朋友们疯玩。当窗子里飘出粽香时,巷子里就传来母亲唤我回家吃粽子的声音,那悠悠然然的声音,至今还温暖着我的心。
12岁那年端午节,我不再唱歌谣,嚷嚷着要跟母亲学包粽子,母亲拍拍身边的小木凳,示意我坐下,递给我几个粽叶。我边看母亲怎么包粽子,边笨手笨脚地包起来,谁知,这粽叶和大黄米到我手里,就格外地不听话,包上,散了,再包上,又散了,我紧蹙眉头,委屈地看着母亲,那粽叶、大黄米和马莲绳,怎么在她的手里,就那么听话地任她摆布?一会儿一个地放进盆里,犹如一个个艺术品。我叹了口气,放下被我弄坏的粽叶,专心地看母亲包。母亲包好一个粽子,微笑着看我,抓住我的手,拿着一个粽叶平放在桌上,再拿一个粽叶压在桌上的粽叶上,又拿一个粽叶压在第二个粽叶上,然后卷筒,放进大黄米和枣子,三折两折就包好了粽子,我惊喜地看着手里的粽子,高兴得差点儿跳起来。母亲微笑着看着我。我从她的眼神里,看见了她的鼓励,一边回想着包粽子的过程,一边铺粽叶,学着母亲的样子,把粽叶折成筒,然后再三折两折,包好后,抽出一条马莲绳,细心地绑着,我的第一个粽子,在母亲手把手地教导后,终于包好了。我兴奋地大声叫着父亲看我的杰作,父亲转过身来,看着包好的粽子,夸奖着我,一家人高兴地说笑着,我和妈妈没有耽误手上的活,不到中午,粽子就包好了。我看着自己的杰作,跟母亲比,还是有差距的,没有母亲包得好看。我反复地看那一个个包好的粽子,仿佛深深浅浅的梦行,飘香四溢的行歌,在五月的繁华绿荫里,涉水相逢便是永恒。
我高兴地走来走去,家里到处都是菖蒲和艾草的清香味儿,满嘴的香溢于唇齿,盈满开来。我们姐弟几个,总是夸张地吮吸着这悠悠清凉,贪婪而牵念。不知不觉,走进了不管是屈原的记忆,抑或是伍子胥悲壮的历史,以及与端午相关的那些民间传奇,那些共同灿烂了中华民族文化的历史蕴含中。
母亲有时也会包肉粽、赤豆粽、白米粽、酱油粽、麦片粽等。在煮粽子时,还要放上鸡蛋和鸭蛋,这样煮熟的蛋就格外清香。母亲还会在吃粽子前,捞出鸡蛋,在桌上让鸡蛋旋转,说是给我滚时运,她还在没吃完的蛋上用彩笔绘上我的属相,据说会驱逐邪气的;她用线或麦秸编成漂亮的蛋袋,把蛋放在其中,然后挂在我胸前,解读着每逢佳节倍思亲的蕴含。
多年过去了,故乡的端午节,父亲的艾草、母亲的粽香,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记忆犹新。久居城市,每到端午节,匆匆地到市场买几个粽子,再做几个菜,节就算过完了。只是,所有的吃食里,再也没有了母亲的味道,而艾草那一抹芳香,萦绕于葱郁的北方原野上,总是徜徉在我的记忆深处。守望中滑入了夏的荷韵,在经年的路口,忘不了飘香摇曳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