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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尚攀2023/06/22心情随笔

我坐在黑暗的房间里,对着播放电影的电脑屏幕,放有冰块的水杯触手可及,我会时不时地喝上一小口,让疼痛的内心稍稍镇静。尽管所有的疼痛都是实实在在的,严重影响了我的食欲和睡眠,但我也知道,疼痛是与我的脑子和灵魂有关的东西。为摆脱它们,我甚至制定了一个忘记她的计划,看电影就在我的计划内。但每当我看到一部爱情电影时,疼痛便会以一种毁灭我的态势,吞噬我的全身。

我起身到书架旁取出一张粉色A4纸,把它折成一颗手掌大小的心。心已在我手中了,看来看去总觉得少了些东西,没错,是文字,但写些什么呢?

我想起一首刚读过的感动至深的诗——《当你老了》。我用黑色钢笔将它写在粉色心上。

早晨七点半时她骑着一辆女款的小巧电动车出现了。有些日子没见了,她还是那样漂亮,只是看起来更成熟了些。她在我面前停下,人还在电动车上坐着。

她先开了口,你怎么来了?

我说,我知道你家在这个小区,不知道具体在哪儿。

她说,就在那,五单元二号楼二十三号。

她一边说一边指给我看。她说话时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看,又很快放回去,我想她一定快迟到了。

我说,赶快走吧,这个给你。

我边说边从我的挎包里掏出装着心的信封交给了她。

有这样一个说法,洗澡时若在满是水汽的镜子上写上心爱者的名字,那个人会爱上你。我知道这没有科学依据,但我还是做了。我洗完澡时,她的名字已变成一个个小水珠顺镜子流走了。

一直到晚上,也没等来她的回复。我明白这代表拒绝,但我还是安慰自己。自我安慰的过程中,我又折好了一颗心。只是,要在上面写些什么呢?电脑里传来王菲的声音,是那首《我愿意》。

早上七点二十三分,我在她家小区五单元二号楼楼下等到了她。她略微尴尬地笑了笑,一时间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从挎包里掏出装着一颗心的信封递向她。她更尴尬了,但还是收下了。

晚上十点,收到了她发来的令人绝望的短信:以后不要再给我送心了,我们还是做朋友吧,对不起。

你看她有多残忍吧,居然不再让我给她送心了,可我的心已完完全全属于她,不送给她又让我如何是好呢?

我走到窗前,残酷的月光下,清晰地看到从我身体里分化出两个灵魂,激烈地缠斗。两败俱伤后,我依然无法做到像她说的那样,不再送心给她。我不能因为她的一条短信就放弃喜欢她,即便她不接受我。我安慰自己,只要她不结婚,我就还有一线生机。

我知道,若再继续之前的做法,会让她为难,会让她反感。我要找到合适方法,既能把心送给她,又不让她为难。我只需每天早起一些,把装有心的信封放进她家报箱就可以了,五单元二号楼二十三号,只听她说过一次,我却记得很清楚。

每个我送"心"的早上六点半到七点,有时我会遇上早起的辛勤的送报纸阿姨,她们熟练地把报纸塞到报箱后,就骑上车匆匆而去了。

那么多日子里,最让我烦恼的是冬天里每个早上闹铃响起的时刻,但我还是会在三分钟内离开温暖的被窝。支撑我这么做的,是摆在写字桌上那颗粉色的心。

直到二〇一一年八月十九日,算起来我已经送出了一千一百四十九颗心。我将永远铭记那一天,我得知了她结婚的消息。

后来,我依然每天折一颗粉色心,但却没有再往那个报箱里投过。

关于这件事的结局,朋友问我,你这样做值得吗?

我说,值得。

我想到了帕慕克的杰作《纯真博物馆》中关于时间和时刻关系的问题,亚里士多德在《物理学》上对他叫作"现在"的一个个时刻和时间作了区分,一个接一个时刻,像亚里士多德的原子一样是一些不可分割的东西,时间,则是将这些不可分割的时刻,连接在一起的直线。

生活让我懂得,想起时间,也就是亚里士多德说的那条直线,对于多数人是件痛苦的事。随着年龄增长,我们还会痛苦地认识到那条直线本身,很多时候并无太多意义。被我们称之为"现在"的那些时刻,就像我往报箱里放我的心的日子一样,因为她可以收到我的心并看到我写的文字,这让我觉得很幸福。

如果我们学会把我们的人生看成这样的一个个时刻,而非像亚里士多德的时间那样的一条直线,那么,每天早上六点钟起床,去把自己的心送给心爱之人,会是一件比任何事情都值得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