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蚬
大黄蚬,是蚬界的明星。凡是吃过大黄蚬的人,立时成为它的粉丝。不仅在东港、在丹东,便是在沈阳乃至北京,都有铁杆粉丝。
大黄蚬拥有无数粉丝,却少有人知道它的学名为青柳蛤。何谓青柳?春天返青的柳,正是大黄蚬的颜色。此蚬身形如斧,壳呈黄色,肉亦呈淡黄色,故称黄蚬。但是,只叫黄蚬,显然表达不了粉丝们无比热爱的心情,故在前面加一个大字,呼一声大黄蚬,方觉过瘾。仅是这一个大字,足见大黄蚬在蚬界的地位。
北黄海,潮来,抱着东港一方土地;潮退,抱着近岸的滩涂。鸭绿江大洋河流过,拥江河入怀,携江河入海,近海水域,滩阔、水浅、潮差大,咸水与淡水交融,海水盐度适中,浮游生物丰富,许多贝类,都在这里有了自己的一处家园。而大黄蚬,却远离近岸的滩涂,隐于5米深的海底。这一带盛产的大黄蚬比别处的个头更大,如婴儿拳,肉更肥嫩,味道更鲜美,营养也更丰富。然而,也许某一天,那片大黄蚬栖身的家园,突然就没有了大黄蚬的身影,渔人便叹一声:转滩了。一江一河入海水流的大小,大潮小潮的转换,海流的变化,浮游生物也会有量与质的不同,大黄蚬对家园和食物的要求,有自己的适应度,一旦失去适应度,大黄蚬便以转滩的方式开始迁徙了。
许多贝类,喜欢静卧,而大黄蚬却好动,是贝类中的运动健将,在深海滩底不停地行走。潮水退去,遗留在滩上或是浅水里的大黄蚬,时而张开双壳,将舌状软足伸出抵到滩泥上,一抖,身子腾空而起,划一道优美的弧线落下,起跳到落下的距离,或三五寸,或六七寸,或尺许多。这样的距离,算不上长,可是要知道,对于像婴儿拳一样大小的大黄蚬,如此的距离,超过了身体的好多倍。跳跃的大黄蚬落下了,或是不再动了,或是又一次将软足抵到滩泥上,划一道优美的弧线。与海相伴的大黄蚬,竟会这样飞翔。大黄蚬,便是堆积在船舱里,也会跳跃不止。舒适的水温,充裕的食物,再加上不懈运动,锻炼出的丰腴肌肉,造就了大黄蚬不但个大,而且味美。
大黄蚬为什么如此喜欢跳跃飞翔?大黄蚬不开口,无从得知。我们可以知道的是,转滩迁徙的大黄蚬,靠的不是这样的跳跃飞翔,大黄蚬的队伍,伴随涨落的潮水,涌动的海流,去寻觅它们新的家园。这不是一个家族的迁徙,而是一个族群的迁徙,或者说,是那一片滩涂上一个大黄蚬王国的迁徙。成群结队,扶老携幼,拥拥挤挤,浩浩荡荡,乘波涛,驾海流,浩浩荡荡前行,悄然离开了它们生活几个月甚至几年十几年的家园,踏上去往他乡的路。在蛤类中,只有大黄蚬有迁徙的本能。是哪一只大黄蚬最初要离开家园?是哪一只大黄蚬发出转滩迁徙的号令?号令是如何传达的?大黄蚬王国有自己的语言吗?这些,我们依然无从得知。几天以后,或是好多天以后,距离大黄蚬旧时家园几海里或是几十海里的某处滩涂,成了大黄蚬新的家园。几十海里,大约有百公里了,对于大黄蚬来说,该是多么漫长的距离,然而,大黄蚬王国万众一心,艰苦跋涉,真真实实地抵达了。
大黄蚬转滩了,故事还在继续。也许,几个月,也许一年或是几年后,当初大黄蚬离开的那片滩涂,又成了大黄蚬的王国。新来的大黄蚬,是一群和当初转滩的大黄蚬完全不同的族群,还是当初离开这个滩涂的大黄蚬们的后裔?不得而知。大黄蚬,北黄海神秘的精灵。
都知道大黄蚬好吃,却少有人知其吐沙不易。大黄蚬生于近海水底泥滩,壳内多少都含沙,吐出沙子才好被食用。东港,就在海边上,潮在窗前涨落,船在门外停泊。在这座临海城市的街道上,时常会见到有人专门卖海水,过去,载海水的是三轮车驴马车,车上放着几个木桶或是铁桶,如今,拉海水的已经不是三轮车不是驴马车而是汽车了。在海边卖海水,成为东港一景。外来人,也许会觉得奇怪,城市离海这么近,怎么会有人买卖海水呢?其实,车上的海水,是专门卖给各大酒店的。那海水,除了用于临时放置活着的海鱼,还用来给大黄蚬吐沙。常规的做法是,在一个或几个水泥池子里注满海水,水里置放铁筛子,筛子上,铺着一层大黄蚬,大黄蚬会在海水里张开壳,随着吸入吐出的海水,壳内的沙子便入了水中。
大黄蚬有多种吃法,如原汁蚬子,也就是白水煮。锅内添水,点火,水开后蚬子入锅,少顷,见蚬子壳半开,就要立即取出,晚了,蚬肉就柴了。其时,锅里的汤水已变成乳白色。当锅里所有蚬子都开口了,等待煮蚬子的汤澄清后添入盆或是钵里就好了。原汁蚬子,讲究的就是原汁原味,蚬肉在壳里,取肉入口,舌尖立即淹在鲜嫩里。
再比如,凉拌。把煮好的蚬子取出肉,放入葱姜香菜等佐料相拌,很是过瘾。此外,还有辣拌、炝拌等诸多吃法,各有各的滋味。但最好的吃法,还是炭火烧烤为妙。
在海岛,可以在渔家屋里烧烤,也可以在室外烧烤。身后是山,身前是海,耳边是海鸥的叫声,眼前是红彤彤的炭火黄灿灿的蚬壳,未几,炭火上水汽腾起,大黄蚬壳,先是害羞一样微微张开,继而,壳中的蚬汁沸腾了,发出咝咝的声响,鲜鲜的香味弥漫开来,便是大饱口福的时候了。大黄蚬的肉鲜美,壳里的汤汁,更鲜美。家人相聚,朋友相约,烤大黄蚬佐酒,海阔天空闲聊,真真人生一大快事。
不要说在渔村,便是在东港、在丹东,装修讲究的烧烤店也好,路边的小滩也好,只要是有烧烤的地方,必有大黄蚬。是啊是啊,没有大黄蚬的烧烤,能叫烧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