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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白云回家乡

作者: 谢光明2023/08/20情感短文

指尖轻轻一划,十万八千里外的城镇、山川与河流,尽收眼底。空闲时,经常打开手机高清地图,无需筋斗云,瞬间抵达想去和没想过要去的地方。西藏的喜马拉雅山,日本的富士山,然后又到美国或法国的一个小镇看看,再接着又回到中国的江南水乡。大多时候,我的手指会停在江南徽州山区的某一处,放大,放大,直到一片模糊。

平原地区高清地图,是一片充满生机的绿叶,平整光洁,大地纹理清晰可见。那些由道路、农田和防护林组成的线条多呈几何形,谱写着人类创造的奇迹。而山区则像是树叶的背面,纹理粗糙,凹凸不平,是最容易藏果子的地方。家乡几座千米大山,雾雅山、阴公尖、通天弯,在地图上如同一堆爬满苔藓的小石子。夹在山疙瘩里的村庄,不但能看到我的老房子,甚至还能看见有几个人定格在那里。老房子建于上世纪30年代,砖木结构,不是什么深宅大院,没那么多讲究也不将就,没有天井,砖刻木雕却也精致。老屋就像是一个鸟窝,它孵化出来的同脉子孙,如今已繁衍出十几户人家。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穿开裆裤时,与一条黑土狗坐在老屋青条石门墩上晒太阳。小时候皮过,也安静过。皮起来打架,偷黄瓜、梨子;安静时多半是被大孩子孤立,只能在自家枣树下搬弄是非,引诱黑蚂蚁和红蚂蚁在粗糙的树皮里互相厮杀,那树皮的纹理是天然的战壕,够千军万马纵横沙场。

有一次,我和表哥爬到雾雅山顶,大声发泄青春的呐喊。群山连绵,一望无际,一直延伸到只有通红夕阳的天边,让人绝望。我熟悉家乡的每一座山,和每一道山弯,爬过秋天的栗树和春天的杜鹃花树,躺在枝丫的分叉间看白云在头顶散步。我不是很喜欢晴空万里,虽然无比空旷透彻,但那样看不见云彩。每天都有许多云经过村庄上空,其实一年到头就那么几朵,它们变着花样来看我们。可惜当时的我不明就里,一颗悸动的心追随云的脚步去了外面的城市,工作、安家,回家乡的日子越来越少。家乡的云陌生了,它们肯定不记得我曾经坐在树杈上跟它们打招呼。

某次,坐飞机飞过家乡,很想知道,村里的孩子们,他们此刻是不是也正坐在树杈上,抬头看天上的云?"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当我再次点开高清地图,俯视家乡,忽然明白,为什么每天都有云经过村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