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烟火
老家在汉水之滨,是一个江边码头乡镇,人们饭食习惯至今保留着从湖广川移民过来的重口味。像调味菜霉豆腐,又称红豆腐、豆腐乳,无论是吃面食或是吃米饭,人们都喜欢来几口霉豆腐,提提味儿。随着时代的变迁,会做霉豆腐的人年纪都大了,越来越少了,在外打工的年轻人好这口只能上超市搬回些“瓶瓶罐罐”,但都觉得没有“妈妈的味道”好。
老一辈人制作霉豆腐,先准备好豆腐,(自磨豆浆,用山泉水做成的豆腐最好),鲜豆腐先敞开晾上半天,让豆腐表面水分蒸发干,把豆腐切成小立方块,在锅里烧开水中焯水一遍捞起,把豆腐块均匀地摆放在装了稻草的筐里或纸厢中,一层稻草一层豆腐块,叠放太密集不利于长出菌丝。豆腐静静地发酵半个月左右,天气暖和10天左右,小块豆腐颜色变灰了,表面长出了浓浓的菌丝。再准备辣椒粉,把发霉好的豆腐放入装有辣椒粉和盐的盆子里,不断用筷子翻动豆腐,使豆腐均匀裹上辣椒粉和盐。盐量的控制完全靠老一辈人多年经验,多了太咸,少了没味还容易变酸。霉豆腐装罐,可以拿塑料罐,也可以拿玻璃罐来装,塑料罐轻便,有盖子。可以倒入适量的香油、白酒,放置半月后就可以吃了。红豆腐的颜色红红火火,寄托了家乡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憧憬。
老家乡村民风淳朴,人们来来往往厚道讲礼仪,红白喜事都是大操大办,而人们座席称之为常见的一道硬菜是血粑粑,切成片状的,有蒸的有和腊肉一块炒的,凉吃或熟吃,其色如红枣,鲜嫩油润,风味独特。血粑粑的制作方法是以新鲜猪血、碎猪肉、豆腐等为主要原料,配上姜末、蒜花、食盐,拌匀后做成馒头状,日晒数日,挂在厨房内烟熏月余即可。
“再穷莫丢猪”,家乡几乎家家户户养有肥猪,寒冬腊月里都忙着杀年猪,赶场卖去一半肉,留下一半肉,用盐、花椒面一层层的腌制在大缸里,十天半月后再挂在火炉上方的周围,用木柴火熏烤一月左右,又添加香气浓郁的柏木树丫枝,变成黄亮亮油渗渗的一块块干肉,吃时先把腊肉用火烧焦肉皮再下锅煮熟,每块肉切成铜钱般的厚度,长宽大小匀称,或蒸或炒,晶莹剔透,富有弹性,闻着香气诱人。特别是一层肥的一层瘦的五花肉称之为上品。蒸熟了的腊肉咬一口在含嘴里,会打转转,都不舍得咽下去。
有菜有肉,还得有酒,无酒不成席了。家乡八九十岁的长寿老人几乎天天都有饮酒的习惯,有的一天三顿酒,饮得都是自己酿的苞谷酒,所以乡村老汉几乎人人会烤酒。
酿酒选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在提前清扫、整理干净的院子角落里砌一个大锅灶,劈好一大堆木材堆放一块,同时搬出存放的两口大铁锅,一口放入灶台,里面加满清水,锅的上方会安装一个叫作酒甑子的圆筒用来装发酵好的苞谷粒,四周用泥巴封起来,顶端再放一口大锅。一切准备就绪,灶膛燃起熊熊大火,经过大火烤制蒸馏五六个小时,酒甑子里已发酵的苞谷粒最终化成涓涓细流,从酒溜子中缓缓流出,变成苞谷酒。这时看到一小股清流流入等候在下方的棕色坛子里,酿酒老汉脸上乐开了花,要是有人恰好路过,老汉老远就亮开嗓子喊道,快来喝酒,刚出来,头道酒。说着就用瓷杯子接上半杯,等人走进,直接递到手中,再招呼着坐下,喝两杯。酿酒和喝酒时的老汉是快乐的,时不时会唱几段地方花鼓戏。老汉把酿好的酒一坛一坛地搬入房中,按自己的判断分等级密封起来。墙角站成一排高低不同的酒坛子,像一个个士兵,守卫着主人的寄托和传承,掀开盖子一股香气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厚的醇香了。
在冬季家乡万物皆可酿酒,除了大家所熟知的苞谷酒,还有红苕酒、柿子酒、甘蔗酒、拐枣酒、阳桃酒、救命粮酒……这些作物被加入酒曲放进缸里,命运就发生了质的变化,未来的春华秋实仿佛在冬的孕育中诞生,多像家乡人勤劳、质朴、善良又豁达的性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