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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蒜

作者: 杨志艳2023/12/11现代散文

"这个小东西长着碎白胡须,跟小猫咪一样,你快来瞧瞧……"山岗里,一个小女孩咋咋呼呼地跟***妈宣告自己探寻到的新奇迹。只见***妈优雅地站了起来,接着用单手抚了抚棕黄的大波浪秀发,然后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

小女孩把手上的一株青苗白杆递给了她的妈妈,***妈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看上去仍是一头雾水,于是她满脸疑惑地向不远处的我张望,似乎想要从我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

"野蒜!"我微笑颔首地回答了她们,并且还告诉她们可以用扫码识物的方法辨识植物,小姑娘听后欢欣地拿起妈妈的手机跃跃欲试。没过多久我就听到小女孩高兴地说:"妈妈,野蒜属百合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并且可以食用,那边还有一些,我们拔些回家炒着吃好不好?"小女孩的妈妈点了点头欣然允许,于是那位天真活泼的孩子拉着妈妈的手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目送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我想起在高高的山岗上挖野蒜的童年时光。犹记得,以前每逢餐桌上的时令蔬菜难以为继,野蒜就这样如火如荼地出现在枯草横生的大地上,率先以一抹嫩绿色盎然地摇曳在人们的视线里。它纤细柔弱,鳞茎翠绿,土壤之下还掩埋着一株缩小版的独蒜,执手剥皮,圆润洁白的蒜头就像一个超级惹人爱怜的瓷娃娃,让人盈盈一握就禁不住爱不释手起来。

野蒜又称薤白。杜甫在《秋日阮隐居致薤三十束》有诗曰:"盈筐承露薤,不待致书求。束比青刍色,圆齐玉箸头。"想来古时候的野蒜,在广阔原野里也是随处可见。每当放假,我就和小伙伴们相约去挖野蒜,走在高低不平的乡间小道上,举目远眺野地荒坡里那熟悉而又亲切的绿,只见它们亲疏有致、各自挺立,而不簇拥在一起。早春时节,我们迎着朝阳出发,真是工夫不负有心人,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就挖到了大半篮子野蒜。途经瀑布时,我们就把篮子里的这些"绿白精灵"放入溪水里清洗,洗净的野蒜像极了刚刚出浴的小家碧玉。

回到家里,母亲把野蒜根部的坨用辣椒、盐、醋、糖等佐料腌制起来,等到上学时,我必会带着它开味。因为有了野蒜的抚慰,平时寄宿在学校最不爱吃的包谷糁,居然也变得可口起来。特别是那些住家离学校较远而父母也极少来看望的男孩子们,总是对我的野蒜苗烩腊肉表现出十足的兴致,两个圆圆的眼睛珠子看起来虎视眈眈。我吃一口,顿时感觉如芒刺背,看着他们垂涎三尺,只好把自己的野蒜苗炒腊肉拿出来分享。吃完了野蒜苗炒腊肉,他们竟然连素野蒜坨也不放过,很快我的菜一扫而光,余下来的几天就只好去吃他们带来的的酱菜或豆豉。

后来,我在一本书上看到,汪曾祺也喜欢吃糖泡野蒜,而且做法与母亲的腌制方法如出一辙。"轻烟小雨酿芳春,草色连天绿似裾。"如今,已是野蒜恣肆汪洋的生长旺季,记忆中那些生长于坡地河畔、田间地头的野蒜在脑海中顿时鲜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