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西江

初春正午的阳光温暖而绚丽地照着万物的时候，我们一行九人已驾着车行驶在凯里去西江的道路上。阳光透过车窗，无数闪闪发光的尘埃在光柱里跳舞。

一个多小时后，西江苗寨已铺展在我们眼前。远远望去，依山势迤逦向上展开的吊脚楼在阳光下闪耀着柔美的光晕，融融春意里，青点了一树树柔软的碧绦。不知不觉，春天已落在我的脸颊眉梢。

那条叫白水河的溪流不知从哪儿的山口跌落，唱着柔缓的歌子，润泽着苗乡万物，西江的千户人家便沿河两岸而居。早晚有袅袅炊烟从吊脚楼里飘出，像朵朵白云在桃林、翠竹间缠绕。

古色古香的吊脚楼鳞次栉比，依山而建，错落有致，房前屋后，红得老去的是枫叶，绿得滴翠的是修竹。微微春风里，小院庭廊，柴扉路径，好一派人间仙境。我毫不犹豫径直走向跨河而建的桥廊上。桥廊连着河两边的卵石铺成的小径，而这些错错落落的小径，又连着通往每户苗家的青石板。这里路路相通，户户相连，每一户人家、每一条道路都四通八达，都直通主街道。如果你信步漫游，偶尔，你会在某户人家的墙缝里看见几株不老的藤蔓，年年岁岁，以红花紫花溢出古朴香风，依偎着沉静的人家。

坐在干净的桥廊上，抚摸那些雕刻精致的楼柱和枋子，寥寥几笔，畅快明朗，简约的线条，一直向高远空阔的地方舒展。我想我一定被什么捕获了。

天空湛蓝而高远，云彩如丝绸，淡淡的，像闲愁，隐隐约约的很美妙。几只不知名的鸟雀鸣叫着，掠过水面，从我们的鼻尖越过；青草浩荡，辉映天空，青山连绵，犹如屏障。初阳下西江苗寨柔媚地带着笑意，恍惚了我。融融的花香里，让我漫无目的地游走，聆听三月初阳里西江深情的吟唱。

低头细看流水，清澈得无波无痕。一棵古树，在河岸摊开它密不透风的绿；一头闲牛，正打量着倒映在水中自己的影子，一些不知名的花朵已找开玲珑的心事，缤纷着彩色的梦。我眉目微蹙，轻吻花瓣，把我的呵疼开出所有的心思，让蝴蝶采摘。

河两岸的青草掀开泥土，在微风里窃窃私语；老树上的枝丫吐出新的嫩叶，在煦煦阳光下窃窃私语。这些来自大地的声音，连同轻淌的白水河，音乐一样优美地覆盖了我，也许，这是西江最遥远最亲切的低语，覆盖了所有的石头、土地，从我四周的每一个方位隐隐传来，与远处的芦笙曲相合，浸过河滩及其青苔，流过草尖与鸟雀们的翅膀，如冰层暖流，如泉水浸岸，风吹花开。使我安然于一种新鲜的生活和向往，使我的灵魂长出大片大片的根系直抵土地的心脏。一切的涌动和感叹，在一瞬间似乎都平静了我们来去的路。

黄昏降临，黄色马灯以最快的速度一盏一盏点亮，灯灯相连，层次分明，错落有致。夜色渐浓，光线越亮，薄雾里溢满温暖如春的气息。岁月深处，西江苗寨柔美静仪的身影，在那些青色石板的小径里生活久了，早已经忘记生活之外的世界，那些微妙的、不为人知的美丽与深意正缓缓呈现，放射出纯洁瑰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