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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垭场的老街

作者: 苏维2024/02/21人生随笔

因行政区划乡镇调整改革,万源庙垭乡被撤并,庙垭乡建制由此成为历史,虽尘埃尽落,繁华不再,但时常梦绕街坊,记忆犹在。

据史料记载,解放前庙垭有个二大王叫苏毓贤,他带领“下三乡”(当时万源的石窝、黄钟、罗文三乡镇)人民抗捐抗税,闹得国民党反动统治不得安宁;廖雨辰来万源后,为了巩固政权,完成刘汀给他秘密杀害苏毓贤的任务,专门成立了一个暗杀小组。那天恰逢当场,苏毓贤正坐在杨家祠堂的彩楼上喝茶看戏,廖派的特务毛排长化装后混入了人群,他走到苏毓贤喝茶的桌前,笑容可掬地问道:“在上首大人可是二大王?”并从怀中掏出一封公文,让苏毓贤收看,正当众人围看公文之际,毛排长迅速从腰间拔出手枪从桌下面对着二大王的腹部就是几枪,二大王当场身亡,毛排长在众多接应枪手的掩护下消失在山野之中。得知二大王被廖雨辰暗杀,通南巴平苏姓族人抬来香烛吊唁,据说每个香烛直径达1.3米,高1.3米,烧了整整三个多月才熄灭,庙垭父老乡亲都为这位好汉而深感痛惜。

庙垭老街至少有一百多年历史,是原杨家祠堂(又叫公殿)改建而成,原祠堂规模宏大,有彩楼,戏楼;老街背后有城隍庙。1940年兴隆并入庙垭,乡公所就设在庙垭老街。老街“一”字成型,长约150余米,街道两边房屋全木质结构,青瓦、木椽、枱梁、栋柱、挑檐、木门木窗相当古旧,斜而不倒。路面石板铺就,整齐有序,虽然年代久远,但不坑洼凹凸。古朴沧桑的石板街,红色的屋面墙柱在老街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昔日店铺林立,车辆穿行而过,商贾川流不息,逢集水泄不通。老街印象,童年趣事在脑海里一幕接着一幕……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公社(曾经叫乡公所,现称乡政府)位于我家斜对面,地处老街中段外侧,由于房屋进深太长,便于采光纳气,整条街道近60余户人家唯独公社和我家房屋中有天井,紧挨我家向北是理发店和食店。

理发店和食店在当时属国营,食店由春巴儿她祖母和父母两代人经营,整个乡场仅此一家,每周逢场之日才开门迎客,食客多为官商和单位职工;肉饼子、麻花和面条一般都是供不应求,要买牌子、排队才吃得上。年少的我经常望眼欲吃,母亲观察仔细,明白我的心思,偶尔也买一两个肉饼子回来一家人分食;不吃不说,一吃就欲罢不能,脑海里总想着肉饼子那个味;加之,春巴儿隔三差五,动不动就手拿一个肉饼子在我们面前晃来晃去,那个香呀就不摆了,最重要的是她嘴角还巴满了油。那时的我真是羡慕嫉妒恨,心里便打起了歪主意!几次趁父母上坡劳作去了,偷偷打开柜子装上一两碗米,悄悄跑到食店换肉饼子吃,可是好景不长!一天中午,我把米装上正要偷偷拿走,被母亲返身抓了个现行,一番体罚记忆深刻。母亲教育我说:肉饼子是好吃,是香,但我们姊妹多,你几碗米换一两个饼子吃得到安逸,然而这几碗米我们一家人要吃几天……

老街说长也不长,说窄也窄,同龄的伙伴就有十来个。每逢吃饭时间,儿时的几个伙伴们总爱端着一碗饭菜不约而同地聚集在街头,边吃边聊天;时不时还交换一下碗里的菜品,或炫耀一番这顿碗中的佳肴,那个小名叫华儿的伙伴风趣幽默,偶尔把家中好吃的菜埋在碗底,魔术般的翻出来让大家粘下荤,解个馋。

小时候在街上我们最常见的集体游戏就是在庙垭场老街“打国”,十几个男女生混合分成两个组,每个组自愿选择街道两边一根柱头作为“国”,各自守护。然后,派出组内跑得最快的成员挑战对方,一对一依次挑战,直到其中一组最终剩下一人时,人数多的一组则集体围攻对方的“国”,三五个人群起而攻之,只要用手触摸到对方柱头(国),对方则输,一局游戏到此结束。

儿时最恶作剧的莫过于正月十四“送虼蚤”(或称送瘟神),它仿佛是一场战役。每年正月初十刚过大家就着手准备物资,上山砍寻“树喇子”(用柴火点燃能发出响声的植物)、木棒和葛藤,搜集每家的铺草(过去家家户户床上铺的谷草)。然后扎成一两个便于两人抬的“瘟神”,悄悄隐藏好,静等吉时送出。正月十四这天儿伴们早早吃过饭,少则十几人,多则二三十人聚集在一起分工,有侦察队的,有敢死队的,有啦啦队的,记得那时我们的目标是送“瘟神”到庙垭老街附近一个小地名叫“石灰井”的某户人家。当华儿摸到石灰井边上侦察后,返回报告目标安全时,江娃儿、东春和黑宝儿和十多个小伙伴一行便浩浩荡荡地从老街出发,把扎好的“瘟神”迅速送到某某家楼下或住房旁边,只要看到浓烟升起,啪啪啪作响时,珍女子、五牛、林娃儿我们这些啦啦队则扯起嗓子大声喊叫:虼蚤公,虼蚤母,请你到某某家去吃晌午;酒也有,肉也有,切到巴到就莫走!………如此反复喊叫,直到对方生气追赶,才作鸟兽散,寻得快乐!

农闲时,苏纯忠、苏佩、曹天然等几位老先生,常常邀约到老街沏上两盅茶,摆上几匹叶子烟,围坐在公社天井旁的方桌四周打“围鼓”(即不化妆,坐唱的川剧),切磋技术,正圆唱腔;有个叫曾阳华的老人时不时还打唱几段金钱板《四下河南》《武松打虎》等为大家添彩增色。逢年过节舞龙灯、耍狮子、耍彩龙船、车车灯、打钱棍等民俗民风从街头到街尾,挨门挨户表演讨赏更是家常便饭。林场退休职工龚仕成总爱在中途“摆个阵”叫艺人们破,什么“切莫臊皮”“仙人摘桃”……围观的街坊邻居无不拍手叫好!一派祥和喜庆的氛围至今难以复制。

如今,老街实在有些耐不住寂寞,它也想蠢蠢欲动着与时代合拍。庙垭籍乡友、万源市尖峰公司苏军国先生曾经说:老街,要让它原封不动保留着,让它以古朴的面容待人接物,它可以见证历史,锁住乡愁,它还可以焕发青春,发挥余热。

也许,现在纪念老街的最好方式,就是让老街静默在这里,越老越好!越老越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