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军装的样子

作者: 马庆民2023/09/27心情随笔

从军十几年，从未穿着军装回家探亲，以至于街坊四邻总调侃我是一个"假兵",每每让我哭笑不得。

去年"八一",终于和相恋六年的明，牵手走进婚姻的殿堂。在驻地办完仪式后，遵从父母的心愿，再赶回老家补办传统婚礼。临行前，母亲千嘱咐万叮咛，一定要把军装带回去，让大伙儿看看，你们两口子都是名副其实的"真兵".

回家那天，老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父母和亲戚邻居忙得不亦乐乎。唯独外婆一个人孤单的坐在墙角，侧头怯生生地上下打量着我。我牵着明的手，走到外婆跟前，蹲下来："外婆，我是民民啊，这是您的孙媳妇，看看漂亮不？"

外婆木然的望着我们，又像在拼命地想着什么。

母亲走过来说："外婆今年记忆力更差了，常常连我都不记得了，别说你这个一年才回家一趟的人了。"母亲的语气里满是无奈与伤感。

几年前，外婆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记忆逐渐消退，时好时坏，去年还能认出我来，想不到现在……看到外婆这个样子，总忍不住想起小时候，那个风风火火、快人快语的外婆，那个教我读书写字唱歌，让我的童年丰富多彩的外婆。

我暗想，一定趁着假期多和外婆相处一些日子，她也许就会认出我的。

回家第二天，按照老家的习俗，我们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礼成之后，母亲要求我们换上军装拍一张全家福。待我和明换好军装出来时，大家连连夸赞，"真帅，真漂亮，太般配了。"

就在这时，外婆突然跑过来抓住我的手，说："民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是你媳妇吗？真漂亮啊！"外婆的眼睛里又出现了往日的神采，令在场的人惊喜不已，我和母亲更是热泪盈眶。此刻，我终于明白，原来外婆一直记得我穿军装的样子。

之后那几天，我一直穿着军装陪着外婆，给外婆讲部队的事，她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开怀大笑。外婆也反复讲我小时候的事，好像时间又回到了从前，好像她也从未遗忘。外婆还拿出了藏在枕头下的"秘密",那是一张我在新兵连的照片，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寄回来的，却在外婆的枕头下藏了这么多年。泛黄的相纸，被无数次抚摸而变得模糊不清。看到这些，不禁令我潸然泪下，心如刀绞。

外婆把思念凝聚在枕头下的军装照里，等到双眼浑浊，等到满头华发，等到忘记了世界、忘记了时间，但她依然记得穿着军装的我。

短暂的陪伴过后，离别又一次到来，一年的时光，对我来说，是弹指一挥间，匆匆而过。但我不能想象在外婆的世界里，是多么漫长的等待与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