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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别山里的狼

作者: 黄玉钧2024/04/28情感短文

1968年12月,我被分配到大别山区罗山县定远人民公社春秋大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在那里一住就是3年半。我一进村就不断听村民讲狼的故事,随着我在这块土地上住了下来,对大别山里的狼有了直接认知和真切感受。

1970年春天,一天早饭后,我正准备出工下田,忽然听到房后山坡上邻居张婶大声呼喊,说狼把她家小猪叼走了!我拔腿跑上山,顺着张婶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大概三百来米远处,一头黄褐色的狼叼着小猪正往西北方松林跑,我连忙追过去,张婶家的大黑狗也跟着我冲到狼跟前。狼放下小猪扭头对付大黑狗,狗自感不敌,掉转头向我跑来,狼又叼起小猪往前跑,狗仗人势又向狼追去。两个回合下来,我和狼之间只有一百来米了。

这时已到了这道山岭尽头,狼跑下山岭,一条山区公路横在狼的眼前,狼不敢穿越公路,沿着另外一个山梁又回头爬上来。我抄近路跑到它前边,躲在一丛小松树后面。它跑到距我七八米远时,我大吼一声跳出,狼稍一惊疑,一摆头甩掉小猪,一个纵身跳出去,飞快跑下山坡越过公路,爬上对面山岭,向我张望了一会儿,消失在山坡那一边了。我抱起奄奄一息的小猪察看它的伤情,小猪背上留下10多条狼牙痕,又宽又深的伤口像用锋利的刀扎的一样,齐整整的,毫不杂乱。

1970年深秋,农村已场光地净。有一天下了一场小雨,我独自一人上山,站立山顶极目所至,大别山秋景尽收眼底,美极了!转过一个小山头,猛然间,我看到一只狼沿着同一条小道从对面小跑着过来了,我俩相距不到30米远,我站了下来,它也跟着站住了。我好奇地认真审看着它,这家伙高壮得像一头牛犊,身上多数地方皮毛呈灰褐色,只有脊背上的毛显得发黑,两只耳朵坚挺直立,四肢粗壮,尾巴后拖,尾稍微微上扬,两只眼睛在林间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相持十几秒钟后,我发现它的眼神变得凶狠,锋利牙齿微露,它准备攻击我了。

我两手空空,身上只披着一件棉袄。我用眼睛余光向两侧扫了扫,发现我右侧不到两米远处有棵茶杯口粗的小松树。我一边紧盯着狼,一边慢慢挪到小松树边,甩掉棉袄,一只脚蹬着小松树下边,两只手扳着上端,猛一发力,"咔嚓"一声小松树拦腰折断。我迅速折断树头掰掉枝丫,一根一米多长木棍握在手中。我抄木棍朝它奔过去。狼开始斜着身子朝山下跑,眨眼间就消失在无边松林里。

俗话说"狗怕一摸,狼怕一庹".遇见狼时,你手中只要有"一庹"(两臂左右伸平长度叫"一庹",约五尺上下)长的木棍,狼就会惊慌。这次与狼的正面对峙,令我增加了和狼斗争的底气和方法,夜间再串村,手中一定拎个"家伙".

1970年冬,我参加了当地一支工作队。工作队吃住在大队部,它是一座独院,坐落在远离村子的山坡下。夜深人静时,大队部外面不远处常响起群狼的叫声。过了没多久,我一个人在山沟里就碰上两只狼。

工作队组织群众在一个山沟里修水库。我那天去了工地,晚上八九点钟才独自一人从工地回大队部。本来我有一支装三节一号电池的大手电筒,装上三节新电池后像探照灯一样亮,200米内照啥都清清楚楚。那3年多的夜里,我没少这村串那村,一次也未碰到过狼,可能就是大手电筒的功劳。

那天我去工地时没带大手电筒,借了别人的两节电池的手电筒,又找了木棒握在手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大队部。这支手电筒只能发出微弱的光,勉强能照亮脚下山路,我心里不踏实,想起前几天大队部周围出现的狼群,心一下子狂跳起来,头发像要冲掉帽子直立起来。

怕什么偏遇上什么,手电光里突然出现两对、四个绿莹莹的光点,我知道遇上狼了,而且是两只狼。头上的汗一下子冒出来,顺脖子往下流,我不敢往前走也不敢喊叫,我强装镇静,想起来了,在我刚走过来的岔路口东边不远处有家铁匠铺,那里有人。我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后退,大声咳嗽着,手里木棍用力敲击地面。两只狼既没逃跑也没追来,一直在原地盯着,四只眼睛放出吓人的绿光!

总算平安退到铁匠铺门口,我敲开门,向铁匠师傅说明情况,铁匠师傅二话没说抄起一根铁钎,一直把我送回大队部,又连夜返回铁匠铺。我从心里感谢这位素不相识、纯朴可敬的大别山人!

待我回到卧室脱下棉衣,里面衬衣和羊毛衫全汗透了,好似能拧出水来。

在春秋大队生活3年半,那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包括狼群都给我留下难忘的记忆。"弹指一挥间",我离开大别山已50多年了。"清风牵衣袖,一步一回头。山山岭岭唤我回,一石一草把我留……"每逢唱起《再见了大别山》时,我对那里千丝万缕的思念,会油然回荡在心中。

怀念乡亲,回味乡情,难忘乡愁,同时也惦记着那些让我又恨又怕的狼们,不知道它们现在生活得怎么样。如果有机会,我真想再回去会会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