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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回忆的散文

2023/11/24经典文章

微文呈现整理的关于回忆的散文(精选3篇),都是精品文章,请您欣赏。

关于回忆的散文 篇1

珍藏.回忆

在宁静夏夜,总会有莫名的惆怅涌上心头,翻阅从前的相册,心中五味杂陈,往昔的风光仿佛历历在目。

小时候,家中生活不是很好 ,只有父亲一人在外谋生 。在我六岁那年,母亲又生了一个小弟弟,这时,全家的重担全落在了父亲肩上,父亲每天早出晚归的,很少看见他有闲下来的时候。好在我乖巧懂事,上学后,成绩不错,这是父母亲感到很欣慰。当然,也有惹父母生气的时候,那时嘴馋,看见人家围墙旁的枣树上结满了枣子,便和小伙伴们找了一根长而细的竹竿去打枣,但打下的枣多是落在地上裂开了口,满是泥土或是掉进了水沟,是吃不得的。这样分到手里的,每人也不过一二个,大家心灰意冷。有时,也会被枣树的主人发现,这便会告到我母亲那里去,有少不了一番责骂。

我欢喜的是春和夏。春天到了,冰雪融化,大人们都忙着播种是没时间管小孩的,这时,我便和几个要好的朋友,一起沿着田间小路散步,若是遇到漂亮的野花,我们把它们采摘下来,放进随身带的小篮里。有几个手巧的,还会编成头饰,手环,漂亮极了。有时,还会一起结伴去森林,听鸟儿鸣唱,风儿起舞,这时,心也会慢慢静下来,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尽情享受大自然的洗礼,烦恼,忧愁都会忘却。夏天时,天气闷热,总使人发困。每到中午,父母亲总会睡午觉。这下,家中就成了我的天地,我会拿着一本书,静静的坐在门槛上静静地看。有时,会看一下午,晒得小脸发烫;有时,看着看着,便会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知道母亲来把我叫醒......

不知何时,窗外已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合上相册,走到窗前,望那无边的天际,似乎若有所思。时光飞逝,虚无缥缈,有些人只顾着一路向前看,却不懂得回头看看自己走的路,结果,一生迷茫。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应该回过头来看看自己走的路,往昔的风光也许让你沉醉。

珍藏回忆吧!

关于回忆的散文 篇2

母亲已经下葬三天了。早就想写一下母亲,却又害怕静下心来,害怕回忆关于母亲的一点一滴,因为只要打开这扇记忆的闸门,我就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肆无忌惮的泪水就会马上迷蒙了我的双眼。

母亲是去年冬月住进医院的,检查后医生告诉我们说是直肠癌,并且已经扩散到肝脏,不可能再进行肿瘤切除手术,只能是做一个造瘘手术解决排便问题,缓解病人痛苦。后来母亲就做了造瘘手术,母亲在医院呆到农历年底才出院,回到家里就由父亲照顾,术后母亲的身体恢复得很好。直到5月14日(农历三月廿六日)母亲忽然感觉四肢无力,并于次日开始出现昏迷,我们把母亲送到县医院检查,还估计是肿瘤问题,检查结果出来后才知道,母亲又添了新病。诊断书无情的告诉我们:大面积脑梗塞、冠心病、缺血性心肌病、心功能Ⅱ级3、肺部感染、肛管直肠癌、肝脏转移癌。医生告诉我们治疗对病情好转已无实际意义,应该回去准备后事,但是做儿子的眼看着母亲整天昏睡在病床上而不能救治,那份无奈那份伤心那份憾恨又有谁人能知?!

亲爱的母亲已经离开我们了,这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我觉得现在自己就像一根无处攀爬的野瓜蒌,再也找不到自己该立足的位置;又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回家的路;有时候,我又觉得自己像水中的浮萍,飘飘摇摇,却永远也无法安定;更像天空中漂浮的云,悠悠荡荡,无所归依;像大海漂泊的一页孤帆,前路一片迷茫。母亲啊,你这一走,可让儿女们往后的日子怎么过?有了高兴的事该对谁唠叨?工作上的烦心事又该向谁来倾诉?!

平常回家,总有母亲熟悉的身影在大门口等待,老迈母亲盼儿归的那份心情儿子何尝不理解,可是由于工作的原因,再加上我的儿子还小,我却不能常回家看看。如今母亲去了,谁想得到这一别就成了永诀,空留下太多的憾恨给我们,早知如此,我们哪怕天天守护在母亲身边啊!

以前是不能常回家,现在我却是怕回家了。我的没有勇气回去,更多的是害怕引起自己的回忆。因为一看到我们村庄的土地,决堤的泪水就会如同泛滥的小河,无论我怎样抑制,都无济于事。那熟悉的道路,那熟悉的地块儿,那熟悉的老树,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一砖、一木、一石、一瓦,还有母亲为我们温热饭菜用了几十年的老风箱,还有母亲前几年手植的如今早已硕大根深的两颗柿子树。可如今呢?物依旧人却非!

走到家门口,我再也不会看到满头银发一脸慈祥笑容的母亲蹒跚着脚步,给我打开沉重的红漆剥落的大铁门的身影,再也不会吃到母亲为我们用大铁锅烙的葱油饼,再也不会听到母亲要我们注意这注意那的唠唠叨叨。可是记忆的闸门往往是无法控制的,只要一回到家里,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头脑里晃动的都是母亲忙碌的身影和关切的眼神。走进厨房,母亲坐在灶台前一边填柴一边仰着脸不放心往锅里看水开没开的神态就像放电影一样在我眼前回放;站在院子里,母亲在窨子口喊我接白菜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回响……可是,可是现在呢?!除了在梦里,我却再也感受不到来自母亲的那种切切实实的温情和暖意了啊!屋内空空,院子空空,我心里空空。怕看到父亲伤感的眼神,怕听到父亲长长的叹息声。

记忆里的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最能干的女人。小时候,母亲和父亲白天要到生产队挣工分,凌晨两三点起床磨豆腐,早晨母亲就挑到葛仙庄或是柳树沟或是东玉亭去卖了换取一些油盐钱。母亲做的豆腐老邦耐炖好吃味正,乡亲们乐意买,有时候我跟了母亲三里五乡的转。记得有一个周日,天下着雨,豆腐是提前磨下的,母亲担着担子在前面走,我拿一根小柳条在后面跟着,不知怎么着我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这可吓坏了母亲,她心里一慌自己也摔倒了,豆腐担子扔到一边,豆腐也撒到地上沾满了泥水,后来担到葛仙庄母亲说是要送给乡亲们,可乡亲们硬是不同意,一个个回家端出了豆子。就是这样,年仅三十八岁的母亲用她瘦弱的肩膀和父亲担负起了一个家,用她们两双粗糙的手给三个孩子擎起了一方蔚蓝的天空。当时,我的哥哥只有十二岁,姐姐十岁,我五岁。可以想象,一个从未进过校门大字不识一个的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在靠挣工分养家糊口的年代里,用她瘦弱的肩膀和父亲支撑起一个家养活三个孩子的艰辛和不易(父亲一年挣3300分,母亲2800分,给奶奶家每年拨800分,父母得用自己的血汗来换取孩子们的可怜的口粮)。可是,坚强的母亲从未提起过这段心酸的往事,坚强的母亲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她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竭尽全力,辛辛苦苦养育着我们,竭尽全力经营着这个可怜的家。

最忙碌的时候是麦子成熟的季节。记得那时还没有开始实行联产承包,眼瞅着要强的母亲忙了田里忙家里,整日的没个清闲,正在读者初一的姐姐把凳子和书包搬回了家,说是学不会,与其在学校瞎混毕业证倒不如回家帮忙,帮母亲父亲撑起这个家。我清楚的记得,母亲听了姐姐的决定,好一顿数落,可姐姐是铁了心要帮衬家里的,却又怕母亲气坏了身体,就答应过段时间再去上学,母亲在没有任何办法的情况下,才同意了姐姐在家帮忙。于是,我的姐姐就由一个中学生变成了一个生产队社员,姐姐没有上完学这件事,成了母亲一辈子的心病,只要提起来这段往事,母亲就恨自己没有能耐,耽搁了姐姐的前程。理所当然,一家人的希望就都寄托到了我和哥哥的身上,完成学业,成了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可以说,没有母亲的深明大义,就没有我们兄妹几个的今天。

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我记得我家按人头分了七亩半地,在那手里刨食的岁月里,每天,我不知道母亲几点起床下的地,只知道母亲从地里回来时不是太阳过午,就是披星戴月。虽然哥哥姐姐上学之余都勤快的帮母亲下地干活,烧水做饭,可地里疯长的野草还是不能斩草除根,母亲父亲锄着这块地,刚刚锄过的那块又悄无声息地长起来了。记忆里最清晰的就是母亲从地里回来放下农具时一手扶腰一手拄着担杖累得精疲力尽的样子。顾不得休息,母亲又得赶紧到大口井去担水,回来再皱着眉头,佝偻着身子,小声呻吟着,挪到灶边,再去给我们烧饭。年幼的我只是远远地瞪大眼睛偷偷地看着,那个时候的我懵懂无知,尚不知因未能帮母亲的忙而深深的愧疚。

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勤俭的人。从小到大,我们兄妹几个都被母亲的勤劳和节俭耳濡目染着。每天,母亲做好饭,默默的看着我们一个个端着饭碗蹲在院子里或是屋檐下或是门槛上开始吃起来,自己则拿起扫帚扫完屋里扫屋外,或者拿起担杖去大口井挑水洗衣服,等我们一个个都吃完饭了,母亲才把剩下的饭菜盛出来,匆匆地吃起来,然后洗刷完毕,拿起农具又去地里干活了。等一家人吃完饭自己再吃饭的习惯,母亲坚持了一辈子。记得姨姨曾经这样埋怨母亲:年轻时什么都没有吃到嘴里,到老了应该补一补了,却又竟然不知道好吃的东西香甜。母亲就是这样,无论姐姐和我买回家什么好吃的,她也只是尝尝,我们一起坐在院子里看着她吃点儿,又会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母亲会像变戏法似的把东西藏起来了,隔一段时间再拿出来哄我们的孩子。直到她病倒后卧床,还是什么都舍不得吃。母亲的言传身教时时刻刻影响着我们,教育着我们。

母亲如今确是去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多想捧起母亲的脸,一直凝望着,摸一摸那张经历了沧桑和苦难的面容;数一数那镌刻着岁月磨难和生活艰辛的满头银发。羔羊尚且有跪乳之礼,可是作为儿子的我呢!?却不能在母亲卧病时奉孝于床前,我曾企盼母亲能够缠绵病榻长一些时间,好让儿子多伺候些日子,可又觉得自己太自私了,病痛的折磨对母亲更是一种残酷,多想跪倒在母亲的膝前,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哭出我心底对母亲所有的依恋、思念和悲伤。

母亲啊!您就是儿女心里的一座山,坚强的矗立着,支撑起我们这个家,支撑着我们家里的每一个人。您就是儿女心里的一片天,在这里我们快乐的成长。有了母亲,我们就有了安全,有了依靠,也就有了一个温暖的家,有了儿女们栖息的港湾,无论是多大的磨难,只要听到母亲的一句絮絮叨叨的安慰,我们都不会感到不安。可是如今母亲去了,我们心里的那座山倒了那方天塌了,我们每个人都感到恐慌、压抑、忧伤。

当知道母亲患的是癌症,并且已经是晚期的时候,当母亲知道了自己的病情而怕孩子们花钱选择逃避折磨自己的时候,我们只有望着母亲轻轻叹息,哀叹着自己的无能。然而,我是多么地希望奇迹能在母亲身上发生!多么地希望母亲能够再看到明日的阳光,多么希望母亲重新崭露出那爽朗、慈祥的笑容!

然而母亲确实是去了,永远的去了,她临走的这几天,我日夜守候在母亲病床前,轻握着母亲的手细声和母亲交谈着,谈我们家庭经历的一件件小事,回忆我们一家人共同度过的那些艰难的岁月谈你的儿女们,谈儿女们的孩子们,谈您对我们的慈爱和生活中你的坚强。我告诉母亲,古人都是那样的坚强,就更别说母亲了,在儿子的心里,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母亲从来都是那样的从容和自信,别说这样的一次小磨难,是奈何不了咱的。然而儿子却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善良、慈悲的母亲,因为忧心儿女,因为生活磨难,因为她所担心的一切而一病不起。我不知道是我自己不争气带给了母亲沉重的灾难还是因为我们兄弟不够和睦而上天要对我们做出最大的惩罚?

我从不相信母亲会得这种病,我不相信一向刚强的母亲会被命运打倒,我每天都在企盼着奇迹发生。回忆在母亲染病的日子里,当我们轻轻来到她床前,俯身喊“娘”的时候,她能痛快的答应着,用手轻轻抚摸着我们的头、我们的手,就像我们还是她的婴儿,依旧能够清晰的叫着我们的名字,她脸上依旧露出依旧慈祥、阳光般温暖的笑容。依旧在絮絮叨叨的述说着她的孙女和她的孙子们,述说着她对孩子们的希望祝福……

母亲的爱就象那春风,象那细雨,丝丝缕缕缠绕着我,揪得我心痛。真想再吃到母亲亲手做的可口饭菜,吃到母亲用大铁锅为我们烙的葱油饼,真想再听到母亲的叮嘱和唠叨,真想再看到母亲阳光般的慈祥笑容,甚至真想让母亲变作老小孩儿,让我也坐一会大人,真想母亲也能顺从的牵着我的手,象我依恋她一样也依恋我,同我讲话,让我为她洗头洗脚,擦身,然后买一堆好吃的就为哄她一笑。没有了母亲的呵护,我就象一棵失去阳光照射的小草,感到是那么的寂寞和孤单,像沙漠里一只迷路的羔羊感到无所适从……

母亲,您就安心地去吧,你的儿女们都已经长大,也都成了家,也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为他们操劳一生,惦念一生,牵挂一生,如今您总可以放下了吧!你知道的,大哥家两个儿子都参加了工作,大的已经成婚,二的你也不必担心,今年大哥也就要当爷爷了;姐姐家也是一样,两个儿子都参加了工作,姐姐早几年就当奶奶了。母亲啊我知道你不是惦记他们,你一直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啊,是你的宝贝孙女凯萌和孙儿开心,你还没有看到她们读大学。母亲您就安心的去吧,我会尽我所能抚养好他们的,供他们读书上大学,教他们做人处事。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神灵,愿所有的神灵保佑我的母亲一路走好。如果上天真的有天堂,我相信善良的母亲定会在天堂定居下来,生活得有滋有味幸福安康。母亲啊!愿儿女们的祝福永远陪伴着你,在走向黄泉的路上永远不会孤单,您永远能体会到儿女们深深的思念和祝愿!

母亲的一生就是一部曲折离奇丰富多彩的大书,足够我们一辈子阅读,一辈子学习的。不用立碑,母亲会永远活在我们的心底; 无需作传,母亲的故事我永远也讲不完。

关于回忆的散文 篇3

要不是外出打工多年的姐姐、姐夫,打算在老家翻修房子,我想我不知何年何月才会下定决心回阔别近二十年的老家。

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朋友开着一辆皮卡和我踏上回老家的路。

进入白云坝子,老远就能看见老家那堵白岩。千仞壁立,雄踞在前方。屏障的,就是生我养我的老家——脉转。

脉转,这名字怪怪的,却有着一番不平凡的来历。据去世的父亲生前讲,也不知哪朝哪代,一位阴阳先生为追踪一股龙脉,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到了老家地方,以为找到了龙穴,却发现脉气突然转向,不知所踪。

阴阳先生伤心失望,悒郁而亡。人们为了纪念他,就将阴阳先生厚葬在这个地方,便取名脉转。我的老祖宗,考证起来,算是曾参的后裔。是湖广填四川时,从湖南长沙辗转到脉转这地方定居的,到我这一代,已经四百多年了。

到了一个叫二道水的地方,就进入到老家所在的那个村了。现在叫金竹园,过去叫金鞍。“九里十三弯,银马配金鞍”。前半句,说的是榨茨河流经我们村那段的地貌,后半句我却不知道有什么出处。

路是土胚路,沿山坡盘旋而上。老家的路,一直是我的一个心结,令我对之望而生畏。没修这条土胚路前,回老家要沿山脊的山路一直向上爬。虽不到十里,但山路陡峭,坎坷难行。上行,或者下行,都是一种折磨。听说不少村的公路都硬化了,可老家这条公路还是二十年前修的那个样子,那样原始,那样粗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叫我有些费解。

一路上,颠来簸去,转弯抹角,险象环生。好在朋友经常在这样的路上开车,技术娴熟。虽是第一次在这条路上行车,但有惊无险。

越上行,人烟越少。往年这个时节,该是包谷成熟的时节。记忆里,满坡的田里,都是绿里带黄的包谷林子。像牛角一样饱满的包谷坨,叫人眼花缭乱。可是,眼前除了密匝匝的树木荆棘,再也看不到成片的农田和鳞次栉比的农舍。

我梦里的樟树坡呢?我梦里的古水井呢?我梦里的那些垭、那些坦、那些槽、那些坪、那些湾、那些屋场那些人家呢?我像是走进了一个陌生的荒野。偶尔从车窗里看见掩映在树木中的一户人家,不是残垣断壁,就是了无生气的一堆钢筋水泥。越走越心惊。一个词从我心里蹦出来:萧索。

地势开始平坦起来,老家到了。我老家那个村,除了河谷地带,就数我老家最平坦了。搞集体那阵,老家那个生产队,有四十几户烟火,近三百口人。一色的土墙瓦屋,沿山根相对一溜儿排开,就像一个小小的集市。鸡鸣狗吠,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老家那地方,窑罐厂办了好多年。做窑罐的师傅,都是祖传的手艺。烧出的坛坛罐罐,远近闻名,远销到奉节、巫山、巴东。我记事的时候,厂还办了一段时间。窑罐一年烧两次,开了窑,一些有瑕疵的坛坛罐罐,就成了生产队派给每家每户的福利。

农闲时节,常有外地人翻山越岭,挑着担子来贩这些有瑕疵的窑货。没现钱的,常是带一些土特产,少不了水果一类吃食,以物换物。我小时候馋,常逞着父母不注意,拿着那些有点瑕疵的坛坛罐罐,换吃的,一饱口福。娘虽然嘴里骂我是个好吃佬,是个不积家的人,但也只是骂骂而已,并不真正计较。操着外地口音来换窑货的人,也把外地的消息和道听途说源源不断地带到这儿,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使本来封闭的地方反倒变得消息灵通。

忽然,我看见包谷林了,心头一喜。前面应该就有人家。

二十年了,也是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秋高气爽的日子,在满田包谷黄壳的季节,我挨家挨户去请乡邻到我的老屋吃饭,以感谢他们对我父母的照顾,对我的关爱。吃完饭,我就要带着父母,搬离生活了几十代人的老家,到坝子里的集镇边一个叫红石垭的地方去生活。尽管是乔迁,是喜事,但故土难离,父母虽然强装笑脸,但心底里还是难免揪然,我看得出。

老实说,我虽然也爱老家,但我并没有多少留恋,反倒有一种解脱的感觉。父母名下的土地、山林、老屋,都交给了姐姐、姐夫打点、处理。一些用不着的物件,吃完饭,都将全部送人。

公路是从东头进入的。我在心里默念着:老家,你好!我回来了!

最东头的人家姓金,叔伯两兄弟,都有工作,一个当干部,一个是工人。日子在队上一直是数一数二的。我家帮离不久,这兄弟俩也相继搬走了,其中的一户,房子卖给了另一户姓金的。说起来,房子现今的主人还是我童年的伙伴,现在做着村里的一把手。朋友说他和我那伙伴是同学,非要到他家看看。

房子还是土墙瓦屋的老房子,除了拆掉了大部分,没有其它的什么改变,只是旧得厉害。可当年这房子在队里可是数一数二的。没有狗,我们走了进去。

“小爸,是你?”一位五十来岁的妇女,惊喜地迎出来。这是我那伙伴的老婆。在老家,我的行辈高,大多数人不是我的侄辈就是我的孙辈。想当年,她可是美人儿啊!寒暄之后,得知我那伙伴外出办事还没回来,朋友就要了他的电话。通话之后,说好等会儿办完事在他家吃饭。

我那伙伴的老婆是另一个生产队的,在我老家那个生产队的上面。她有一个姑姑,年龄和她差不多。做孩子时,我和伙伴常到她家附近去砍柴。一次,遇上她姑侄俩也在砍柴。不知就怎么就扯到娶媳妇上。我和我伙伴商量,按辈分,我说我就找他老婆的姑姑,他就找他现在的老婆。没想到,他真娶了她。想到这些,我不禁失笑。

车继续摇摇晃晃地往前开。除了平地里种了包谷,坡地全部变成了茂密的林子,六七幢房子,东一幢西一幢,稀稀拉拉地掩映在山根下的绿树里。看不到人影,却能听到零星的鸡鸣狗吠的声音。

几年前,听姐姐姐夫说,老屋垮掉了,这我知道。可是,我仍固执地寻找着我老屋的身影。十五岁离家求学,总共算起来,在老家生活大约十七八年。但这老屋,装过我年少时多少喜怒哀乐,多少年少的梦幻和轻狂?

老家老屋,就是我的根啊!我费劲地找着,找不着了,真的找不着了,我惶恐起来。是啊,找不着的又哪里只是老屋?近二十年来,为生活之外的一些东西辛苦忙碌,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失去了的,有很多就像这老屋一样,再也找不着了。

朋友对我老家赞不绝口,惊呼这就是世外桃源。的确,四围都是树林,屏风一样。“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描写的就是这种景象。蓝天白云,空气清新,鸟语花香,安静祥和。我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老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会是这样的美。

当年搬离老家,是为了寻找生命里的桃花源,结果桃花源没有找到,反倒落户到空气污浊、人满为患、以利益维系关系的城市。老天这个玩笑,实在开得有些太大了。

姐姐姐夫的房子,被荆棘杂草包围着,荒芜得不成样子。翻修倒不是难事。老家现在这个样子,确实也是养生的理想之选。种几某田,喂两头猪,养几只鸡鸭,享受绿色生活,过平淡的日子,岂不就是逍遥神仙?

只是,未免太安静了,安静得叫人心慌。呆上十天半月,可能新鲜,充满诗情画意,但是要在这种相对封闭的环境里长年累月地厮守,可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一霎时,我忽然觉得我读懂了《桃花源记》中的那个武陵渔人。我决定劝说姐姐、姐夫放弃他们的想法,在坝子里买个地方修房子。

有人陆续地走来亲热。我和他们抽着烟,有一搭无一搭地找着话闲聊着。我知道,他们是老家最后的留守者。虽留守,但神情却很悠然、满足。他们递上的烟,都是我这种人平常抽的,档次不算低。幸好出发时,我临机一动,买了几包好点的烟。看得出,老百姓这几年的日子真的好过了。我一一谢绝了他们的盛情邀请,推说晚上必须赶回去。

我那当了村里一把手的伙伴打来电话,说饭熟了,要我们到他家吃饭。临别时,乡邻们再三叮咛我以后有时间了再回来,一定要到家坐一坐。我感激地一一点头。

朋友掉转车头,摇摇晃晃向我那伙伴家开去。

好久没喝过老家的水吃过老家的饭了,很香,很温馨。伙伴对现在的环境、日子,感到很惬意,很满足,还有几分自豪。朋友也受到感染。我附和着,因为我知道,这样的环境、生活,虽然让我羡慕,确乎也是我向往的,却未必是我真正需要的。舒服的鞋子,只有脚才知道。

夕阳西下,谢绝伙伴真诚的挽留,我们踏上归途。皮卡缓慢地盘旋而下,愈往下,愈开阔明朗。皮卡驶进坝子里大道上,我悬着的一颗心也全落了下来。我在心里再次默念着:老家,你好!我走了!

我知道,老家就是老家,无论我身处何地,也无论老家怎样变化,老家都会永远伴着我的记忆,成为我最美丽的念想、牵挂。

皮卡加速了,风驰电击,向家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