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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得岁月予母亲

作者: 杨庆生2023/06/16美文阅读

还有一个来月母亲就八十五岁啦,她身体状况大不如往年。

我工作地虽离老家不远,也经常回去看看母亲,但每次回去,看到母亲蹒跚的步履、神经性面部肌肉颤动、说话显得有些吃力的这一幕,我的心就莫名地有一种忐忑之感,无以名状。而每每我短暂陪伴母亲后返程时,母亲总要默默地缓步送我一小程。这时,是我最揪心、最不忍心往回看的时候——— 我怕这种情境成为"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怕这种情境成为我伤感记忆的永恒定格。

母亲是一个再朴素不过的乡下女人,她一生平凡善良,遍尝人生苦乐与艰辛;她的青春年华,除了养儿育女外,没有花前月下,没有锦衣香闺。到了母亲耄耋之年,她所养育成人的八个子女已全都成家立业,为养家糊口,陪伴她老人家时间也甚少。母亲经营家庭一生,如今虽儿孙满堂,但我觉得她老人家也不失"孤独".

我在家里姊妹中排行第四,我之前是三个姐姐。以往在农村,妇女不生男儿,即便女儿生得再多也不受人待见。母亲怀我的时候,最希望我是个带把的儿。当我呱呱坠地时,全家上下欢天喜地,期待我成为家中的顶梁,成为父母的大材之树,成为家族的荣耀。由于那年代还没有"计划生育,优生优育"之概念,继我出生之后,接着而来就是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传统的"多子多福"观念,也给我父母亲系上了一生解不脱的生活枷锁。

我出生在国家处于十分艰难的年代。那时,乡下的日子过得十分艰苦,吃了上顿愁下餐。母亲怀我时,经常在超常的体力劳动下食不果腹。由于营养不足,我出生后身子虚弱多病。母亲为了弥补奶水不足,总是把米汤熬得非常浓稠,一勺一勺地喂我那张永远显得饥饿的小嘴。

由于家中只有父母是劳动力,一大家子要糊口,即便是没日没夜地拼命,生活还是过得寅吃卯粮,入不敷出,异常拮据。因此,我的三个姐姐几乎没有上过学,家里所有的琐碎事都是由外婆和三个未成年姐姐承担。尽管生活捉襟见肘,但到了我上学的年龄,父母亲还是毫不犹豫地送我上学。

我在读初中期间,尽管是举全家之力供我上学,尽管我也省吃俭用,但还是经常交不上一个星期三毛钱的伙食费。母亲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便利用空闲的田间地头种上瓜蔬,让父亲平时砍几捆柴,一并交到学校抵我的伙食费。

我初中即将毕业时,几个姐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家里面临着劳动力减少、困难增加的处境。尽管我在初中品学兼优,但那时也没有什么奖学金和困难照顾之类的政策,这就意味着再上高中更加困难重重。

为了让我继续上高中,母亲打听到中学边有一家男青年也已经长大成人,便托人有意将我大姐介绍到这家为媳。经人介绍撮合,两家一拍即合。这样,为我上高中创造了难得的条件。高中期间,我全部是在大姐和大姐夫家吃住,并在他们时不时的资助下,完成了高中的学业。正是母亲的良苦用心,并在大姐和姐夫的无私帮助下,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轨迹。

我参加工作后,总想将母亲接到身边一起生活。一来感恩父母的培养,二来也想让母亲生活得轻松体面些。但母亲顾及在农村的几个兄弟,想帮衬他们做点家务活、带带孙子、打点菜园、养些家禽之类的。我时不时也接母亲到城里住几天,但她也总是说在城里住不习惯;有时想留母亲多住几天,她甚至还会耍性子、闹情绪、哭鼻子。

唉!我想:"孝"和"顺"是相连的;与其让母亲不开心,还不如让她顺心顺气地生活在那片散发着她熟悉炊烟的村庄,直至终老。

在母亲行动还自如时,我问母亲:"想不想去哪儿走走看看?我抽空陪您去。"母亲说:"哪儿也不想去,出去费力费钱。"经我多次问后,母亲才委婉提出一个要求:想去北京看看皇帝住过的故宫,想去看看毛主席纪念堂,看看毛主席他老人家的遗容。

也算是天意。不久,我打听到一家旅行社要组织一个老年团去北京旅游便给她报了名。母亲听说是老年团,而且还配有保健医生,满心欢喜。我给了母亲足够的花费,好让她潇洒走一回。她回来后,逢人便说:"到北京看了故宫、看了长城,看了党中央住的中南海、毛主席纪念堂;最重要的是亲自参拜了毛主席的遗容。"我想这是母亲这一行最大的收获。

父亲走了三十多年了,在我的感觉里,父母亲的这一生就没有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耄耋之年的母亲,虽然"衣食无忧,老有所养",但我似乎总觉得母亲内心还是"老无所依".我真想,给予母亲的时光能够无限延续;也真想,向天再借五百年,借得岁月予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