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担子

糖担子曾经是村庄最受欢迎的外来客，连乡村的狗远远听到糖担子的铜锣声和脚步声，吠声中都会充满喜悦的温柔。

因糖担子并非天天光临村庄，物以稀为贵，所以乡下孩子对糖担子更是多了一份期盼。

糖担子的货郎多是挑着两只竹篾箩筐，一只筐上搁着木盒子，盒子分成数格，分门别类摆放着细碎的生活用品和小玩具，如针线、纽扣、鱼钩、鱼线、橡皮筋、红头绳、玻璃球……针线盒上盖着一块玻璃，透明玻璃下五颜六色的小玩意，很是诱眼；另一只筐上搁着一只铝铁皮盒，盒内盛着几块圆圆的撒着白粉的麦芽糖饼，铝铁盒上也盖着一块玻璃，透明玻璃下黄白相间的麦芽糖，很是馋人。

糖担子走村串户无需像其他手艺人需要一路走来一路吆喝，他只要将手中的小铜锣敲一敲——咚咚锵！咚咚锵！……就是村庄上空最悠扬的吆喝声，狗儿听之，轻吠着，循声而去；孩童听之，停下撒欢的脚步，欢快地大声报喜——糖担子来喽！糖担子来喽！……

糖担子有意吊起孩童的胃口。一两个孩子手拿废塑料纸或废铁块来换糖，货郎没有立即止步搁担，继续慢悠悠一边敲着小铜锣，一边徐徐而行，逗得孩子跟在糖担子后面，很有耐心地跟随。待到越来越多的孩子团团围住糖担子时，货郎才笑眯眯地一边卸担，一边和声细语地说，不急不急，不挤不挤，一个一个，慢慢来！

废铁、废塑料纸、甲鱼壳、鸡内金、鹅毛鸭毛、牙膏壳……塞满了货郎糖担子的两只大箩筐，只见货郎变戏法似的从箩筐里摸出一把麦芽糖刀，就着麦芽糖饼，试着大小，刀锋临糖，小铁棒一敲刀面，一小块麦芽糖就脱离了糖饼。货郎敲糖的技艺看花了孩子们的眼，一个比着一个说，我的敲少了，再饶一点，不饶不甜……孩子们一个个从货郎那儿领取一块或大或小的麦芽糖，有人嘴边沾起了白胡子，有人用筷子卷起麦芽糖慢慢地舔……

孩子们围着糖担子一边使劲地尝着麦芽糖的甜，一边贪婪地看着玻璃下五颜六色的小玩意，甚至有人在吃完麦芽糖后唏嘘，早知道这么不杀馋，还不如换把鱼钩……稍大的女孩子，抵制着麦芽糖的诱惑，围着糖担子挑选鲜艳夺目的红头绳，比划着扎起小辫子，让同伴比较哪根更美。爱钓鱼的孩子，喘着气奔向糖担子，丢下带来的废品，心急地问货郎，我这些能换几把鱼钩？两个老奶奶也来凑热闹，一时吓坏了自家的孙辈，以为她们要臭骂自己偷拿家中的东西换麦芽糖。殊不料，老人从怀中掏出两块包裹着的甲鱼壳递给货郎，换起了针线……

货郎收获了满满两箩筐废品，糖担子里的麦芽糖还剩有半饼，小玩意也少了品种，这才收起小铜锣，挑起比进村时更重的糖担子，肩上的扁担咯吱咯吱奏响起"今天生意不错"的抒情曲……看着糖担子渐行渐远的身影，孩子们不舍，舌尖上麦芽糖的甜又开始撩拨他们——要收集更多的废品，等待糖担子的再次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