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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心

作者: 刘文婷2024/05/07现代散文

农村出生的孩子,只要亲近过土地的,对粮食都会格外爱惜。

南方的稻田可以分种两季。种早稻的时候,春寒料峭,人们鼓起勇气把双脚插进田里,一股寒意从脚底直钻脊背。会有专人挑着粪箕,在田埂上飞奔,将秧苗分散到田里。男人们分列站立,在他们飞速后退的同时,一棵棵水稻便立了起来。

泥土柔软,是水稻赖以生长的家园,也是许多虫子的天堂。碰到新鲜的肉,它们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快朵颐的机会,所以干农活的人,腿和手臂被咬得大包小包是常有的事。这还不算什么,我最怕的是蚂蝗,它们会悄无声息地钻进你的腿肚里,如果着急把它往外拔,它会越钻越深,得用稻草轻轻地往下搓,它才会掉出来。

水稻种下,并不意味着就可以等着收获了,需要的工序还多着呢!匀田,除稗,观察水量,杀虫,治病,同时还要准备好下一季的秧苗。水稻需要精心呵护,每一步都马虎不得。由嫩绿转青,再转黄,一粒粒粮食变得饱满,颤颤地摇晃在枝头,稻子才算成熟,收割的日子便到了。时间紧,任务重,这个当口是农人最忙碌的时候,也是最喜悦的日子。

天蒙蒙亮就得起身,年轻力壮的负责扛打谷机,个子高的挑萝担,小孩子拿镰刀。伴随着“沙沙”声,金黄的稻田露出光滑的肚皮。等负责打谷的人踩响打谷机,整个山谷都回响着“咕咕”声。一边踩,一边打,这是个极耗体力的活儿,不一会儿便汗流浃背。汗水一个劲儿地淌,打谷的人顾不上擦,眯起眼皱起鼻子尽量不让它流进眼睛里,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用肩膀揩一下。一天下来,与稻穗亲密接触的人,手上、腿上、脸上到处都是浅浅的红红的割痕,又疼又痒。分离出来的稻谷,一担一担往回挑。那时候,十三四岁的哥哥已经和爸妈一起承担这个光荣的任务了。一天下来,肩膀肿了。第二天,磨破皮了。再往后,会慢慢结茧,稚嫩的皮肤也就习惯了沉甸甸的萝担。早稻收割的时候,暑气最盛,太阳像一口倒扣下来的铁锅,可谁也无法冷却蒸腾的劳动热情。几天工夫,手臂腰背都晒脱皮了。

稻谷最后变成香喷喷的米饭,中间还有复杂的工序:晒干的稻谷先用风车车一遍,将秕谷分离出来,再挑去碾米房,碾好的米再用风车除去米糠。当然,农民是不会浪费这些糠的,它们是鸡鸭鹅猪极好的饲料。

收完早稻种晚稻,种田的人总有忙不完的农活。南方梯田多,很难实现机械化。每一粒粮食被端到我们面前,这中间都经历了农人无数次辛劳,流淌过无数汗水。

每当想到这些,我都默默地微笑着看着儿子将碗壁上的饭刮干净,将最后一粒饭拨进嘴里。一如当年我的母亲,微笑着这样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