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梨花
那年,爷爷从远房舅爷那里剪回几枝老梨树上的嫩枝回来,趁刚刚下过一场雨,就在老屋后面的一块空地上扦插下了。不曾想到,无心插梨梨也成荫,几天后,小小的梨树枝条便成活了,长出了几小片叶子,在一排老果树旁显得很别致。
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小枝条终以树的姿态立于老屋群落,与旁边高大的老柿树、黑桃树、桃子树一些果木树,构成了老屋的一排风景。
也记不得是第几个春天,一个春雨如丝的季节,几棵梨树绽放了平生第一个花季,将旁边无花的柿子树、黑桃树一下子就比将下去了。从那以后,每当春来时,总是喜欢远远站在老屋的屋檐下,等待洁白的梨花长出来。
又一年,梨树终于结出一枚枚小小的果子。我们盼啊盼,盼梨子快点结出甜美的果子。我们总是不停地问爷爷,什么时候可以摘下梨子来吃。爷爷把手中不离的旱烟袋从嘴边拿开,笑着说,要等稻谷扬花的时候就有梨子吃了。
终于等到稻子开始扬花,缠着爷爷摘下并不好看的梨子。咬一口,有点涩,还有点儿酸,味道不那么甜美,肉质也不那么细腻,可我们依然吃的津津有味。爷爷看了,说今年是试花果,就是涩酸的,等明年再结了梨子,就好吃了。
每当春来时,老屋就被红的桃花白的梨花紫的泡桐花围绕了。草长莺飞,树摇叶摆,鸟鸣犬吠,成了老屋年复一年的节目。虽然花开缤纷,我们却对洁白的梨花情有独钟。
爷爷对梨树的照料可谓是无微不至。嫩枝发多了,就剪掉旁枝末节。等树上没有果子了,就把树下的土松了又松,围着树掏一圈沟,将细泥土用大粪反复浇浸后填进掏好的树沟里。爷爷说,这样梨树生长得就快,结出的果子就甜脆。
果不然,后来梨树结的果子,一年比一年好吃。只是后来我长大了,在外读书,在外漂泊,每年梨子成熟的时候,我多半不在家。可爷爷总是将迎阳一面的梨子摘下来,用稻谷壳子掩埋放在一个大木桶里,等我回家后就拿出来给我。我吃着又甜又脆的梨子时,爷爷总是看着我,笑着说,慢慢吃,慢慢吃,还多着呢。
爷爷的身体一直很好,七十多岁了还下地做农活。我心想,爷爷一定能够活过100岁。只可惜,爷爷过了八十岁,身体就不太好了。病重的时候,我赶回家去看望他。他看见我坐在床前,脸上露出笑容,伸出有些干枯的手,说道:回来就好,我可以安心地走了。可不知怎的,爷爷的病情居然好转,没两天,还可以下床自己行走了。
就在我们以为爷爷可以再活几年的时候,爷爷却又倒下了。那次,他再也没能自己起床。
春天总是轮回而至,却再没有爷爷的面容了。老屋也没有了,只是那一排果树还在。特别是那几棵梨树,在一排果树中格外显眼。因为春来时,最先开放的就是洁白的梨花。也许洁白的梨花最能代表思念,我一直在想,梨树结下的不是果子,而是对爷爷的思念。
当看着满树盛开的梨花时,又想起了爷爷,想起了他当年栽种的身影与期待的眼神,也想起了与他一起在梨树下的幸福时光。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我想,这一树梨花白,定是爷爷喜欢看到的。就让这一树洁白的梨花,捎去我对爷爷永不淡去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