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来敲我家窗
窗外,一只喜鹊飞来飞去,不时地用喙敲打着窗棂,“嘎嘎嘎”“喳喳喳”,叫声响亮。我一眼认出了它。
我打开窗,亲热地说:“喜鹊,谢谢!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喜鹊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喳——”地叫了一声,便向公园的方向飞去。
公园,当然是指奥林匹克森林公园的北园,距我的家仅百米之遥。
记得第一次走进北园,是夏末秋初。从北门进去,不到七八十米,便遇见了喜鹊。它们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从那棵树飞到草地,又从草地飞回树上,不时发出“嘎——嘎嘎喳喳”的叫声。见到人来,它们便往树林中间飞。那灰白分明的羽毛,将影姿衬托得与众不同,它们的身子自前往后依次呈现紫色、蓝色、绿色等光泽,在阳光下越发油亮多彩、轻盈梦幻。我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些喜鹊,它们的形状、叫声和飞翔的体态。
喜鹊是报喜鸟、吉祥鸟,一进园就见到喜鹊,我心里自然高兴,便忍不住问候它们:“喜鹊,飞翔快乐!”
去北园的次数多了,见到的喜鹊也多了。清洋河东岸一片树林混生着高大的白杨、银杏、榆树,那里喜鹊最常见。渐渐地,喜鹊不再像初见时那样飞开去,而是不惊不乍,停在草地上安闲地啄食,或在树杈上浅吟低唱。每次见到它们,我都会愉悦地喊:“喜鹊!”
有一次,我一喊“喜鹊!”,它们便“嘎嘎——”了一声,我以为它们是在回应我,不由心花怒放,童心大发。我指着不远处的一栋高楼:“喜鹊喜鹊,我是你们的邻居哩!我家的阳台上,摆着一高一矮两盆景,高的是木瓜树,树叶像风火轮;矮的是牛油果树,叶片青绿发亮。都漂亮得很。”
喜鹊是留鸟,冬天留守公园。因为它们,森林公园在寒冷萧瑟中仍然有那么一些生气,让人忽略了冬天的枯寂。
前年初冬,突起暴风雪。风雪停后,我去北园,见到七八只喜鹊在雪地里使劲啄刨,很是专注,仿佛它们的宝藏被暴风雪埋到了雪下。雪地洁白,喜鹊刨雪的样子很可爱。我轻轻跺一跺脚,喊一声:“喜鹊!”它们受惊般跳到树杈上,机警地看了看。随后,又跳到雪地里,朝我行走了几步,喳喳地叫,唱歌一样。
清风不识字,鸟儿却认人。喜鹊仿佛认识了我,这让我开心。
我去外地一个多月,回来后去北园散步。还没到河边,便听到一阵叫声。循声加快步子,很快看见了喜鹊,它们错落有致地停在几棵白杨树枝头,头一致地向着我的方向,仿佛在为我的归来歌唱。大概是久久未见,我见到的喜鹊好像肥硕了一些。它们站在花间,站在树上,或者飞起来,都更加醒目、优美。
因为疫情,我经常好几天不出门。一天早晨,我在厨房听到了喜鹊的叫声。探头一看,阳台那个木瓜树花盆上,站立着一只喜鹊。它让我惦记起北园的喜鹊,便去散步。那天,喜鹊的叫声好像格外欢畅,腾跃飞翔也格外来劲。
接下来,我又是一周没有下楼,喜鹊又来敲打我的窗户。它在我窗前飞着,敲打着窗子。有一次,我还打开窗让它飞进来。它在我的沙发上跳来跳去,又飞到花盆上啄了几下牛油果树,然后“喳——”的一声,飞了出去,那声音欢快极了。
我突发奇想:这常来窗前飞叫、敲打我家窗棂的喜鹊,是否就是北园的喜鹊,来喊我去北园散步,去和它们说话呢?
待喜鹊再来时,我拿出家里久已不用的30倍望远镜观察。果然,在镜头里,它飞进了北园,飞进了我常看见它们的那片树林。我心里有些激动,喜鹊,或许它真的听懂了我的话,找到了我的家!
以后每次去北园,我就会和喜鹊说:“喜鹊,我家的木瓜树又长高一毫米了,牛油果叶子更绿了哩!”或者,我会说一些别的新鲜事,像和亲密的朋友聊天。
树叶将黄未黄的时候,我去北园散步。园内游人明显少了许多,也清静了许多。到了河边,我听见鸟儿的吵闹声。抬头一看,一棵高大的白杨树上,两只喜鹊正在打闹。它们互相啄着,啄一下,彼此跳飞起来,停在枝头上,少顷又冲上去啄对方,其间发出“喳”“喳喳”的叫声,仿佛气恼。很快,它们吵累了,分开了,一只停在原地,一只飞到另一枝树杈上,背影相对,长长的楔形尾巴翘得老高,身子一颤一颤,生气地朝树外望着。可是过不了几秒钟,它们又都转过身去,相互凝看,好像在赌气等待对方的原谅。终于,那只飞走的喜鹊受不了了,飞回原来的树枝,两只喜鹊亲热地叫着,交颈错项,又黏在了一起。
这是一对喜鹊夫妻。我拍下几幅照片,记录它们吵架、分开、和好的过程。我放大照片看它们,觉得它们这样吵吵闹闹的样子,和人世间夫妻的生活差不多,但似乎又比人世间夫妻的生活要幸福、简单得多。
今天,这个春天的早晨,我又一次受喜鹊的提醒与召唤,来到北园散步。阳光照在新生的芦苇上,照在河水上,照在河岸上,透亮清爽。我冲下河岸拍芦苇,不想惊飞了一群鸟,它们飞到几十米外一片高高的树上。看它们的身姿,是喜鹊。我往前走,它们往前飞,那份喜悦欢畅,感染得周围的一切都葳蕤生光。
我录了一段喜鹊的叫声,又拍了两张喜鹊飞翔的照片,发给远方的朋友。
朋友兴奋地问,这是你常说起的奥森北园吗?一大早看见喜鹊,多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