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上

多年前公交车线路少，班次稀，乘公交车得有耐心，还得有准备，打仗样挤上去，之后是前心贴后背，一不注意口袋被人掏了，损失大小就说不好了。一个常挤公交车上班的老兄总结道：公交车就像我们这社会，里面闹哄哄的，可一直在向前走。

公交车一直向前开，就开到了今天。今天的公交车和多年前不可同日而语了，线路四通八达不说，班次也密集，一辆接着一辆，如咬屁股的彩蜻蜓。车子也好看，节能的、电动的，造型别致，似是行走的风景。车多，挤着上车的事不见了，乘车人都转身为谦谦君子了，相互谦让着。大街上没有足够的公共厕所，就别怪人随地大小便。此话用在争抢上公交车的人身上，也很合意。

这两年，我乐于乘公交上下班。车辆守时、宽敞、舒适，手机下个软件，车行走的轨迹一目了然，完全可以切着点上车。或许是因为县城，乘车人不多，车内大多数时候是宽松的，手脚、身体都能完全放得开。车子里的信息量也大，偶而还能发现些有趣的事。我在公交车里写过诗，据发生的事情写过散文，一律的接地气、一律的有温度。

我常乘坐上班的公交车，是由城郊开往城内的。有时早晨走得早，就能碰上挑担卖菜的乘客，应是菜农了。菜新鲜，透出草气和泥土的味道。菜农护着菜，生怕被碰折了枝和叶。车上人问菜农，菜农说个价格，还真有人买上一把，图方便，也图新鲜——菜可是乘着露水采摘下来的。驾驶员和气，到了菜市场站，总是稳稳地停下，有时还帮上菜农一把，不过帮得最多的还是乘客。不用说，都市里的公交车，是不会有这一幕的。

乘公交车银发族要多些。我喜欢听老人们聊天，也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话。儿孙如何，吃得如何，广场舞跳得如何……话都是当地的土话，有外地来的人，也被同化成了本地口音。有几位老人有意思，他们结伴一早乘公交去城外买菜，奔鱼虾去，去城外郊游，也提回了好心情。值得一提的是，公交车线路覆盖了所有乡镇，花上一元钱，尽管跟车跑，何况到了七十岁还免费。几个老人兴奋，一再约定下一个早晨去何处。

约定新的一天，天天新，真好。

公交车上负重前行的人还是多的。我多次碰到一女士，三十来岁吧，她牵着大宝、手推车拖着二宝，送大宝上幼儿园。时间长了，车上人对她都有所了解。女士的老公在企业工作，她一人拉扯一男一女俩孩子，大宝上幼儿园，早上送、傍晚接。女士每次上车都要折腾，大宝托上车，再连手推车带二宝一起向车上搬。车上、车下人齐帮忙，女士还是一脸的汗。大宝上车找到座位，总是让妈妈坐，之后再逗逗小妹妹，如在家中。女士嘴中一直叫"谢",谢公交车、谢所有乘客。乘客中就有人说话：谢你呢，为国家做贡献。实际上，女士可选择就近让大宝上幼儿园的，但女士不愿，她认上大宝如今上的幼儿园，说这幼儿园质量好，不愿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情愿自己受累。可怜天下父母心哦。

前几天发生的一件事也很有趣。我切着点到了公交车站，我让了一位老大妈上车，还托了她一把。老大妈上车，正有位子，她一屁股坐下了。我向车后走，驾驶员说话了。驾驶员说：老人家，您真是江山稳。驾驶员是位姑娘，话语好听。老大妈不解：姑娘怎么啦？驾驶员姑娘就笑：您屁股大，一人坐了两位子，人家还让您先上车呢。"屁股大，江山稳。"这是当地的说法，姑娘的话引得一车人呵呵笑，倒让老大妈闹了个大红脸，忙站了起来，不坐了。我说：没事，没事，站着舒筋骨。老大妈走到我身边，说，我认识你的，还说出了我的名字。我诧异，老大妈说，你某报上发的文章我都看，不错，尽写我们乡土的事。心中吃蜜，我美滋滋的，一天都有了好心情。

公交车上似乎天天有故事发生，或大或小，养心悦目的多，不和谐的也有，但都是些枝节，转眼就过去了。站到了，到了，所有发生的事就结束了。

我截取公交车上一些片断说事，我又觉得不是在说公交车上的事。时光之车迅疾，闹闹哄哄或平平静静，新的一年了，明天，我又得乘上公交车向前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