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屋取暖记犹新
时序浸寻,每到霜降木落,云冻梅开的日子,我便会忆起早年在祖屋烧炭取暖的事来。
冬日,早起的父母开始一天的劳作。母亲把搁在堂屋中央的铁皮火炉引着。七、八十年代,位居江淮之间的老城是不供暖的,取暖做饭烧蜂窝煤。圆铁皮炉膛里上下摞着三块煤,母亲把最底层已经烧白的那块换掉,最上层搁一块新煤,炉下风口门只半开,不稍一刻,炉口蓝色的火苗便舔着壶底,这时母亲撩开卧室门帘子,朝我喊:"壶水烧热了,快起来,一会儿和你爸去买炭。""哦。"我虽应了,磨蹭半天终究起来了,屋里有了炉火,便不觉得寒凉。
父亲骑着那辆半旧永久自行车,我偎坐车后,朔风凛冽,冰条垂檐,那年的冬天真冷啊,我穿着军绿色的棉袄棉裤,头戴雷锋帽,手戴双劳动白线手套,感觉周遭依然是凉嗖嗖的。"今年过年烤炭,我买炭盆,量了尺寸教人做了盆架。"父亲边走边说。"炭耐烧,热量高,还没啥烟呢。"父亲继续说着。"烤炭好啊,从前唐朝皇宫里取暖就烧炭啊。伐薪烧炭南山中,可怜宫市卖炭翁。"学过白居易《卖炭翁》的我给父亲解说着。北城西关批发市场的一角,堆积着成竹篓的木炭,卖炭人不是老者,而是中年汉子,性格粗旷豪爽,大着嗓门说:"随便挑吧,成篓走,别翻。"父亲从竹篓孔看裸露出来的炭棒,挑了炭块整粗多的一篓。父亲推着车,我扶着炭篓,回南城过百年老桥,桥下的冰映照着冬日的阳光,格外耀眼,因为希冀着一盆炭火的光辉,此刻,心里仿佛流着一条温暖明净琤琮鸣响的溪河。
父亲像变戏法般在堂屋中间摆个生铁的圆炭盆,盆坐在近一米见方稍高于铁盆的木架上,父亲说专门寻了手艺好的木匠按要求做成的,木架的四条老虎腿,看起来精神抖擞。盆底填了煤灰,上面架起烧红的木炭,从小年到除夕,一直先拣细小炭段烧,到了除夕,母亲让我专挑最粗的炭来用,我疑惑地问母亲:"为何粗炭等年三十才用呢?""图个吉利,粗炭就是舒坦,祈盼来年的日子舒畅称心如意,除夕得粗炭。"母亲欣然解释。除夕的年饭吃过后,我从竹篓里翻出最粗的炭架在盆上烧,烧的红红火火,家人围盆而坐,红彤彤的暖光映着,一边吃着瓜子花生,一边受用春节联欢晚会这道除夕的精神大餐。那一刻,老屋里有父母、有哥姐和坐不安稳的小侄儿外甥,还有那一盆烧得正旺的火粗炭。
煤炭取暖的日子远去了,祖屋业已拆掉建了楼房,而今都用上取暖的电器,而那段老屋烧炭取暖的美好记忆却镌刻在心里,每每怀念起来,都是那么温馨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