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儿迟归

中秋节后，我和老同学们在市郊一家饭馆聚餐。就在饭馆门楣的上端屋檐下，有一个燕儿窝，一只绒毛裹身的雏燕守在窝口，嫩喙大张，等待父母前来喂食。我顿觉惊疑：这燕儿怎么才长这么点儿大？眼看天就冷了，它会被冻死的。正想着，一只老燕儿飞回来了，衔着刚刚捉来的虫子，直接填进了雏燕的喙里。得到食物抚慰的雏燕立刻安静下来，两眼却仍在企盼地瞅着远方。半天，又有一只老燕儿衔着食物飞回来了，雏燕老早张开喙，急不可耐地想把老燕儿衔来的食物吞进肚里。

吃饭时，我不时向外瞟一眼，想看见那对老燕儿是不是又捉虫回来喂孩子了。

聚餐结束时，天已向晚，冷飕飕的秋风吹得树上的枯叶纷纷飘零。再看一眼燕窝，雏燕的绒毛被风吹着，冻得有些瑟缩。

时已入秋，寒气将至，昆虫减少，食物难觅，本地差不多所有的燕子都南迁了，我眼前不时浮现出那只雏燕焦急待食和冻得瑟缩的样子。我想，它们可能是仅有的还没飞向南方的一家。眼看着大部队已经集合离去，它们没有团队依靠，还能长途迁徙安全回到南方老家吗？

再次去看那窝燕子。令人高兴的是，仅仅一周多时间，守在窝口的雏燕长大了许多，绒毛已全部褪光，新生的羽毛漆黑锃亮，看上去，有了几分老燕子的模样。更让人惊喜的是，原来开敞的燕儿窝已封闭成了葫芦状，仅有一个小小的窝口供燕子进出。不用说，这是老燕子怕雏燕挨冻衔泥新垒建的，尚未干透的泥丸还留有明显的湿迹。从未见过在这样的季节还有燕子衔泥筑巢，更没见过临近晚秋还有燕子觅食喂幼鸟儿。显然，这是一对相当有责任感、有担当的父母，它们在用全部努力呵护晚生下来的孩子。似乎老天也受了感动，很成全它们，这个晚秋天气出奇的好，接连半个多月无风无雨，秋阳朗照，让这只雏燕得以迅速成长。

仍惦念着燕子一家。十几天后，我给市郊饭店的老板打电话，问燕子咋样？老板笑着说：走了，回南方了，几天前就走了。我有点不太相信，问：真的走了？答：真的走了。我一阵欣喜，对电话那边的老板说：以我的认知经验，在冬天来临之前，这只雏燕是肯定长不大的，即使长大了，翅膀也是练不硬的。飞不走的它可能会被冻死饿死，它的父母如果不弃它而去，也会生存堪忧的。老板听了一阵哈哈大笑，说：大哥，你想多了。动物都是知时节的，它们怎么会干出这种傻事呢。你没见它们只孵了一只小燕子吗？正常一窝要孵四五只的。那是因为它们知晓天渐凉了，虫儿少了，孵多了，没食儿喂，是要饿死的。这燕儿，灵性着呢。

老板的话让我顿悟且释怀。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

愿迟归的燕儿一路畅达南方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