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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董灵超2023/09/11情感短文

初识师时,我26岁,很好的年龄。师30多岁,丰神俊逸。那年暑假,我参加高校教师进修,师为我们讲了四天宋词。

师打动我的,是他的课件。当时电脑尚未普及,师的课件却精美得令人惊诧。师轻点鼠标,词间的字便如花瓣飘洒,落向幕布上的花丛、山水、石竹、人物……我望着那些凌波微步的字,嗅着它们浅香弥散的气息,只感到宋人那小巧、曼妙的词句,好似从梦中走来。四天,我沉浸在古意晕染的时空里,失掉了别的意识。

那年年底,我考取了硕士研究生。师为我们主授《宋词研究》。其时,硕士研究生集中上课,人很多。在课堂上,师点名要我发言,谈谈读过的宋词选本。我大意说了说柳永的《乐章集》,书中词人屡屡以第一人称表达对女性的爱慕,这和以前代言体的闺情词很不同。师表扬了我,说我读书很认真。

当时,我虽侥幸考上了研究生,但因本科时修的是秘书专业,求学之路颇像空中楼阁。我并不懂宋词研究的学术状况,单凭直觉和胆量发言罢了。数年后,回顾这一幕,我想到了一个词——高度。师没有居高临下地审度我,而是把他的目光放在我成长的起点,给予浇灌、启发,让我自然地拔节。这份鼓励,我一直记在心里。

不曾想,我和师还会有更深的交际。数年后,师做了我的博士生导师。

我硕士毕业后生了很久的病,读书是一种比较安静的生活状态,为将养身体,我就去考博,竟辗转到了师的门下。

博士一年级的下学期,我开始跟师做一些古诗文的校注工作。我很怕自己学力浅,负了重任,做得很用心。师再次表扬了我。

我打小就自律、胆怯,最稀罕的就是鼓励,不知师是何以晓得的。

毕业论文是个高难度的大工程,师对我们指导得十分用心。一天晚上,狂风暴雨,我因论文中的难题给师打电话,他正在驾车从家乡返桂的途中,我忽然意识到那天是个很重要的节日,就匆忙道别挂断了电话。师到家后,已近夜里十一点,又打电话给我,为我解决难题。师还常在凌晨四点为我们回复邮件,他的勤勉,让我们都不敢懈怠。

师也批评我们,有时可狠。一日,师带我和同窗们去农村走走,河边卧了一头憨态可掬的小水牛,据老乡说才出生十多天。我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见小水牛,刚想再走近些,就被师喝止了,说老水牛会发起攻击。我望望在远处河里游水的老水牛,心想不至于吧,但怯于师的威严,终未敢再接近小水牛。师对我们言行的矫正必中软肋,我们不能不服。离桂之后,我最想念的,就是师唯恐我们有所闪失的那些严厉批评。

倏而回故乡已两年了,这两年,我和师的通信日渐稀少。有时,我想说点儿什么,举笔却又无语。我也常想回南方看看,终究却步。

初识师时,我才26岁,今已至不惑。

岁月迅捷,空间阔远,思念一层一层地涩重。我能做的,只是逢年过节,给师发一条问候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