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看人间
爱上晨练后,我每天早晨五点半到六点便起床,简单洗一把脸,然后出门,在小城随机选一条线路,慢跑、快走,或慢慢悠悠看看小城里的人世间。
每天早晨都会遇到的,是小区里一位年近八十的奶奶。我出门时,她已经踏着清幽的灯光归来,身后的小轮车,载着满满一车塑料瓶、废纸板等。她走得慢慢悠悠。小轮车“吱嘎吱嘎”响,像是上了年纪的喘息。想到有朋友夸我起得早,再看看身边颤巍巍走过的“满载而归”的老人,我的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有段时间,甚至还看到奶奶吊着一只受伤的手,仍然每天在小城里的各处垃圾箱之间游走。
据说奶奶已经退休20多年,领着一份微薄的退休工资。老伴早年就去世了。一个独子偏不争气,离婚后,常常连自己用的钱都赚不到。孙子已经上大学了,奶奶就靠着捡垃圾,大添小补,供孙子上学。有一次,我路过小区门口的垃圾箱,听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对奶奶说:“大妈,您都这么大年纪了,垃圾就不要捡了吧!”奶奶神态淡然、语气平和地说:“能怎么办?总得要过日子啊。”
有的早晨,我会到城北去,那里有一个劳动力市场。冬天的时候,早上五六点钟,那里还是一片漆黑。但每一次路过劳动力市场,那里已经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来请工的车一停,不管是面包车还是小轿车,即刻就有几十人蜂拥而上将车围住,争抢着要谋到一天的工作。我穿过人群,看到众人哈出的白气,将路灯的灯光也熏得朦朦胧胧。有时,上午十点,我去买菜再路过那里,看到有些人还是没有找到事做,他们还在等待。运气好一点的话,或许还能找到半天的活路。吃的、用的都要钱,家中,或许还有年迈的老人、求学的孩子,正在翘首以盼。
周一到周五,我一般会到离家较近的公园晨练,因为晨练回来,还要送两个娃上学。春夏时节的早晨,公园里的鸟鸣很热闹很欢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到了早起的虫子。比我更早的,大多是六七十岁的老人,随身携带的小收音机正在字正腔圆地播报着国际或国内大事,他们或慢走,或伸手弯腰,或蹬踢拍打,气定神闲。亭子里,偶尔会看到睡得正香甜的流浪汉,裹一张汗腻腻的被子,那姿势,睡总统套房的人看了都会羡慕。最不能忍受的,是偶尔出现的摔碎的啤酒瓶,甚至是呕吐物。有的人在昨夜变回了野蛮的兽类。但是,不管公园在昨夜遭受了怎样的不堪,天亮之前,穿着黄马褂的大叔大婶,都将其默默清扫干净,还给这个城市一份体面和矜持。
要是沿着城郊的一条公路晨跑,不管去得多早,总能遇到各种车辆开着或明或暗的车灯,急匆匆地,来去如风。有时,注意看一下,那些车里,有上百万的小轿车,也有非常破旧的面包车,但他们都有共同的特点:早,赶路。至于他们要做的事,不一而足,千差万别。
盛夏的一个清晨,我跑步到城郊的一条河边,远远便听见蛙声如潮。我蹲在河边,在渐渐隐退的星空下,痴痴地听了好久。这时才想起,我已经好久没有放声唱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