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这座山

河南境内有多座著名山脉，包括太行山、秦岭和大别山等。它们沿省界呈半环形分布，从北、西、南面将河南揽入怀中，守护着广袤的中原大地。我们看一幅摄影或绘画作品，如果红彤彤的岩石裸露出来，一侧是壮丽的山间风景，另一侧是陡峭的悬崖绝壁，山势伟岸，壁立万仞，这就是太行山。如果山势线条柔美，岩石被浓密树木覆盖，远山与近山如水墨浸染层层叠叠，红叶、溪流、松柏构成一幅秀美画卷，那就是大别山。古人说："山之南山花烂漫，山之北白雪皑皑，此山大别于他山也。"

秦岭是"西来东去"（或者说是"东来西往"）的山，这样的走向在中国地理和历史上是文化交融的代名词，体现了人文的元素，山的走势由此产生了莫名的"播迁"的神秘感。中华文化的突出表征儒释道的传播路线最鲜明浓重的走向，便是这样东西向行进的。

历史上朝代最多的两大古都洛阳和西安，沿着黄河而居，同是伴着秦岭而设。我们谈及历史的长河，多言其长河，谈及人文的高度，多言其山岳。黄河秦岭是人们萦绕心头、触动情怀的中华情结。山川形势在中国历代版图的位置，如文案墨砚，放在中国人书房的最亮眼区域。文化凝结的情结，如同"中土"的基因密码，埋藏在民族的血脉深层，实在妙不可言。

享有神山圣誉的秦岭东端伸入河南西部，诞生了伏牛山、崤山、嵩山等一系列山脉。秦岭的样貌是不是介于太行山的雄壮和大别山的柔美之间呢？秦岭的文化使命从东走到西，又有什么样的发展脉络？带着这个疑问，我与友人相邀，一起去攀登伏牛山的主峰老君山。

欲登山先看河，黄河的支流之一——伊河便发源于老君山脚下的陶湾镇。伊河是"伊洛瀍涧"四河之一的那条。《尚书·禹贡》所记载的"伊洛瀍涧，既入于河","禹治四水，以伊为先。伊既入洛，乃疏洛以入河，最后治瀍、涧也".古人生存条件困难，逐水草而居，先民在伊河岸边很早就有生产生活活动。2023年8月初，全国性的"文学名家走进栾川老君山书写山乡巨变"采风活动，作家们入住的伏牛山乡村振兴干部教育学院的东侧，有处孙家洞遗址引起了我们的注意。2012年，在栾川县栾川乡湾滩村伊河南岸崖头之上，洛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对孙家洞遗址进行了抢救性发掘，出土了古人类牙齿化石，是河南省境内首次在中更新世时期出土的有明确地层关系的直立人牙齿化石，对于研究人类起源及演化有着重要意义，被定名为"直立人栾川种".孙家洞遗址因此入选2012年度的"全国十大考古发现".

我们要攀登的老君山，在当地人自豪的介绍中越来越清晰，19亿年前的大陆造山运动，造就了其群峰竞秀，拔地通天的景观。老君山古称"景室山",取八百里伏牛山美景集于一室之意。道家始祖老子在函谷关写下《道德经》，归隐修炼于此，故唐太宗赐名为"老君山".老君山金顶庙宇道观群历史悠久，自北魏建老君庙以来，已成为中原香客朝拜中心，明万历十九年颁赐老君山道藏诏谕，封为"天下名山".现已建成灵官殿、救苦殿、老君庙、道德府、金殿等庙宇群落。

老君山集自然景观与道教文化于一身，其雄险奇秀的神采成为中华大地的瑰宝。这几年，栾川县委、县政府加大了老君山开发建设力度，老君山成了全国游客的旅游目的地。栾川县也创建了全域旅游模式，实现了"一座山带动一座城"的发展初衷，让人惊喜地感受到生态文化旅游给山乡带来巨变，给人民带来实实在在的福祉。

我们攀登老君山，就是一次对厚重河南文化的朝圣之旅，就是一次探寻"山乡巨变"之旅。老君山的半山腰，修建了一条名为"十里画屏"的栈道。我们沿着栈道，向未知的山林深处进发。脚下是深幽的悬崖，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大团的云朵从头顶飘过，像在快活地流浪，它们没有受到一丝污染，不停地轻盈嬉戏，有时候像某些神奇的动物。身后两山夹缝处，涌过来大团雾气，绵绒绒的，跌跌撞撞奔向我们，从我们的身体间穿过，那一瞬间我们都看不见彼此。雾气逗我们玩一会儿，再慢慢消失在远远的山川之中。因为有栈道相连，由一座山奔向另一座山变得如此容易，这是我从没体验过的经历。

古人讲"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的过程无法超越，行万里路已经变得简单许多。我们掏出手机拍照，拍云朵、拍险峰、拍古树，千峰百转震撼人心的美无处不在，超越了我们的目力所及，唯有拍照留存。这一刻，我真正感受到大自然与我们人类赤诚相见，大自然使用天籁的语言，向我们人类致意。可惜我们无法听懂，只能亲临现场感受。如若不然，你可能会认为所有山川都是差不多相似的面目。

登临老君山顶，仙气飘飘之中景色似真似幻。就算你内心辞藻已然干涸，但你会把无法言说的美妙与陶醉藏于心底。就算你是个与生俱来的傲慢之人，也会在此刻心生敬畏之情。作为一名游客，我体会到道家的缥缈之感。

我们在山顶茶室喝茶，感叹老君山的壮丽山川与腾飞发展。近几年老君山是抖音等新媒体平台上最火爆的网红打卡地，无数年轻人来此登山、露营、观日出，在网络上发布老君山雪山、云海、仙雾的短视频，还有清澈溪流、奇特山石、葱翠森林，与古都洛阳的文化遗迹交相辉映，成为河南文旅的亮丽名片。此地自然景观对喜欢户外运动者是个极佳去处，而玉皇顶上的千年道观，更是我们了解厚重河南的文化窗口。

下山时，我忍不住再向远处眺望一眼。雪白的云从四面涌来，云海变幻莫测，群峰乍隐乍现，令人难舍从这人间仙境离去。秦岭是文化的山脉，老君山，是秦岭送给伏牛山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