蝈蝈
秋日的阳光透干透干的,把风也晒干了,把地气也晒干了。晒干的风把绿的东西吹黄,把黄的东西吹干;晒干的地气轰轰地上升,夹带着豆荚炸裂的噼啪声,夹带着谷粒成熟的窸窣声。
在这样的季节里,蝈蝈们抢先炸翅,于是秋日就先烘干了它们的翅膀。烘干了的翅膀带响儿。这样正好可以作乐呀。蝈蝈稍稍一试,果然发出一串脆亮的声音。于是,整个山野便展开了一个蝈蝈们的声乐大赛。
小人儿们最喜欢这样的时节。有小人儿哥俩,是双胞胎。妈说蝈蝈的叫声带钩儿,专门钩小人儿。小人儿听到声音就熬不住,哥儿俩悄悄商量,跑到地里扯几根细麻,央求在树下歇晌的爸,给拧个蝈蝈笼子。
爸手巧,啥都会。不到一袋烟的工夫,一个蝈蝈笼子便拧好了,是大底尖顶,四棱,塔一般的模样,在最后的一个收尾处,还捻出一根细绳来,尾巴似的。小人儿接过,来不及细看,便提着笼子燕儿一般地飞到山野里去了。
小人儿蹚着没肩膀深的草棵循着声音前行,哪哪都是蝈蝈的声音,可是走到那里却见不到蝈蝈的身影儿。一个说,必是蝈蝈会变,变成了一粒青枣挂在枝儿上啦?另一个就随手摘下一粒捏捏,挺硬,还硌手呢。扔进嘴里嚼嚼,滑腻腻的,刚刚有点酸,没别的味道。连忙吐了出来。于是就说,蝈蝈精灵,咱得轻着点儿,悄没声儿的。
于是两个小人儿便把脑袋拱进草丛里,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瞪大眼睛细细地寻。终于在一蓬草丛里发现了那个叫得最响,声音最脆,带金属味儿的那只,在草叶儿的背面吊着呢,要不细看,还真像草棵上挂着的一粒青果果儿。
太阳还没有落进西面的山窝窝儿,两个小人儿便脑袋上粘着草叶儿、拎着蝈蝈笼子一路回家来了,笼子里统共有两只蝈蝈。
小人儿进院在倭瓜架上掐一大朵嫩黄嫩黄的倭瓜花,搁在笼子里。两只墨绿的大蝈蝈卧在一大朵黄灿灿的倭瓜花儿上,这不就是一幅好看的水墨画吗?
西边太阳刚一落下去,东边月亮紧跟着就升上来了。蝈蝈刚一进笼时必是眼生,眼生的蝈蝈没心思叫。这时夜静了,周遭都是月光,凉沁沁地浸着蝈蝈。它们受用,一时不知道身在何处了,所以又叫了起来。
这时候,小人儿已经睡熟,只有小人儿的爸妈还醒着,悄没声儿地听着蝈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