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里的旧时光
今年的春天温度时高时底,天气时好时坏,让人捉摸不透。昨晚又下了一场透雨,还伴着雷声,淅淅沥沥的,让人难眠。早晨揉揉惺忪的眼睛,心想,今天要出去转转,不然会浑浑噩噩地度过一天。就去西街吧,脑子里一闪,那里有我青春的时光,那里有好多人文的故事。走进西街,就是走进时光的隧道,打开尘封的记忆。
休宁西街呈东西走向,为什么叫西街,或许与街道一直向西有关?趁着春日的暖阳,信步在这600米的红麻石石板路上,就如同踏入时间的裂缝,光影须臾间,就是1800多年的落差。
我边走边看,边走边想,思绪飞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那时的西街已经十分繁华,尤其小西门桥至陪郭头这一段,店铺林立,人头攒动。有餐馆、百货公司、酱油坊、钟表店、理发店、自行车修理铺、杂货店,还有面线松的小吃店等几十家。记忆中的胖子胡百货公司比较大,物品比较丰富,营业人员也比较多。曾传着一个逸闻趣事,有一女营业员因长得几分好看,引得当时许多年轻俊男前往一睹芳容,还留下用十元人民币买一根针的趣闻。
记得当时面线松店对面就是食品厂办的冷饮店,和胜利台可以相通。当时食品厂很红火,制作糕点的都是手艺好的老师傅,生产出的糕点供应全县的供销社及商家零售,每年的季节工就有几十到上百人。后来为了解决厂里职工子弟的就业问题,又办起了冷饮店。
记得有一年放暑假去姑奶奶家玩,表舅带我去了冷饮店,当时我有一点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吃了一小碗冰淇淋。那时住在乡下,也不知冰淇淋是何物,我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吃。心想,人间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透心爽,恨不得把那小碗四边舔了又舔,直到干干净净为止。
后来,我来到百客厅巷的海阳中学上高中,经常穿梭于西街,或去萝宁街的新华书店买书,或去胖子胡百货店添置生活用品,或去胜利台边上的图书馆读书看报。那时街上人来人往,时而闻到酱油坊的蚕豆酱味道,时而嗅到海阳菜馆的炒菜香,还可以看到好多店门口的小煤炉上,钢精锅里肉炖豆腐泡"嘟嘟"冒着热气,几毛钱就可以买到。
那时,我经常路过周家钟表店,一个胖胖的师傅一只眼睛戴着一个用于放大的仪器,一只眼睛闭着,那专注的神情历历在目。我还喜欢去学校巷弄口右转弯不远处的弹棉花店,喜欢听弹棉花的声音,好像跳动的五线谱。弹棉花店对面是一家理发店,一个姓张的师傅开的,头发有点稀疏。每次给我理好发后,还用一个镜子照着我的后脑,反射到前面镜子让我看,或许是为了展示他的手艺,或许是我的后脑勺长得比较匀称好看,我不得而知。今年清明节前夕,我又一个人闲逛西街,特意还去寻找这家老理发店,理发店依旧还在,那带包浆的有几十年的理发椅子还在,只是这店名取了个"老街理发店",我心想,若叫"西街理发店"多好!交谈中了解到,这店现在是由张师傅的儿子经营,生意比以前萧条了许多,算是一种职业的坚守吧!
这时,忽然从巷弄的一个窗户里传来歌曲《这世界有那么多人》,歌声低婉动人,人群里敞着一扇门,我想人都到哪去了,世界有那么多人,这条街怎么只有依稀几个人?好像蒙太奇似的,过去和现在在这里交融,穿越时空对话。忽然我想起明末的查士标从西街走来,一袭青纱,走向扬州走向金陵城,潜心作画,"不求闻达,一室之外,山水而已。"书写"海阳四家"之辉煌;又有胡开文从西街胡开文墨店走来,胡开文把他的墨店开到华东版图的城市,直到京城;这时,郁达夫一行在游玩屯溪后,直奔齐云山,穿行于西街。他在游白岳齐云之记写道:"我们自北门的萝宁门进,当街市的正中心拐弯,向西门的齐宁门出,在县城内正走了西瓜的四平开之一分的直角路,已经花去了将近四五十分钟的时间,统计起来,穿城约总有七八里地的直径无疑。"当年的郁达夫在西街穿街而过,和同伴们有说有笑,直把休阳当富阳……
眼前的西街虽没有喧嚣,就是一条市井烟火街。在西街,由于老居民、老手艺人还在,一些老的生活、老的手艺也保留了下来。你不时在街角可以看到一个小吃摊,那可是开了好多年,或许那一碗面,那一碗馄饨,那一个挞粿,在你血液里有了记忆,那是你生命的一部分。
那砖砌的门楼、雕花的墙饰、斑驳的门墩,还有那从院子里伸出来的古树枯藤、房顶上随风摇曳的衰草,都带着旧时光的味道。凝重,古朴,陈旧,却带有一种莫名的亲切。